镜子里映出他狼狈不堪、双眼通红的模样。他在做什么？像个阴暗角落里的窃贼！他痛恨这样丑陋的自己。水珠顺着他的额发滴落，砸在洗手池边缘，也砸在他那颗被嫉妒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上。
周末，苏禾抱着一叠收好的英语周报，穿过喧闹的走廊。陈念习惯性地朝后门看了一眼。
苏禾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教室，看见林屿正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面前摊着书，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苏禾的心像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微弱的疼。
苏禾知道他在看什么。窗外楼下的小花园，是陈念和顾阳常去讨论问题的地方。陈念默默收回目光，抱着沉重的周报转身离开，脚步有些沉重。
苏禾理解那种沉默的凝望，因为陈念也常常这样，在不被注意的角落，看着他。只是陈念的沉默，比他的更加遥远，更加无人知晓。
更大的冲动在不久后再次袭来。
当林屿从朋友口中得知陈念和顾阳约好周六下午去看电影时，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家门，一路狂奔到陈念家楼下。
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无数个日夜积压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叫嚣着要冲口而出：念！我喜欢你！从小到大！一直一直！比任何人都喜欢！
他反复演练着这句话，手心全是汗。就在这时，巷口传来熟悉的说笑声。林屿猛地抬头，像被钉在了原地。
陈念和顾阳并肩走来。初冬微薄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陈念穿着暖黄色的T恤，围着一条奶白色的围巾，小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仰头看着顾阳，眉眼弯弯，正说着什么，嘴角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像融化了的蜜糖。
顾阳微微侧头听着，冷峻的轮廓在那一刻显得格外柔和，眼中带着清晰可见的温柔和专注。他手里还拎着一些零食。
那画面太和谐，太美好，美好得刺眼，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水彩画，而他自己，是画外一个突兀的、格格不入的污点。
所有的勇气在瞬间被抽干。那些在心底排练了千百遍的炽热告白，冻结在喉咙里，变成冰冷的石块，沉沉地坠下去。
林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他猛地转过身，把自己更深地藏进墙壁的阴影里，像个逃犯。
脚步声和笑语声越来越近，又渐渐远去，消失在单元门里。世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墙壁，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最终被死死咬在唇齿间，只有滚烫的液体，失控地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裂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最深的绝望之后，是近乎自虐的平静。林屿依旧是陈念的“屿哥”。当陈念因为一道题抓狂，把草稿纸揉成团扔了一地时，他依然会走过去，沉默地捡起纸团，展开，然后坐到陈念旁边，拿起笔，在全新的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字迹清晰而稳定。
“你看，这里切割……”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