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回村当天,村医张瘸子被杀了。
村里人人都在议论,却没人亲眼看见凶手。
卖豆腐的刘婶说张瘸子欠了赌债被灭口,村东头王木匠却说张瘸子勾搭了李屠户的婆娘。
我像拼图一样收集着流言,锁定了三个嫌疑人。
直到警车开走,我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终于理清所有线索。
脚下泥土突然塌陷,露出张瘸子青白的脸。
他眼睛倏地睁开,直勾勾盯着我。
1.
我叫陈默,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这个暑假的开端,裹着一股子溽热的铁锈味儿。
为了避暑,我想到了多年未回的祖父家。
联系好在乡下独居的祖父后,我辗转七八个小时,从火车到大巴,再到公交车,到最后,面对那一段山路,我只能选择徒步。
看着外界的景物由高楼大厦逐渐过渡为土坯青瓦,我知道,我的目的地快到了。
祖父家所在的这片区域,像个蒸笼,把人从里到外都蒸得软塌塌、黏糊糊的。
我无奈抹去额前的汗珠,看着最后一段路,拖着拉杆箱。
轮子在那条坑洼的水泥路上磕磕绊绊,发出单调又刺耳的“咯噔、咯噔”声,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几下抽搐。
空气沉甸甸地糊在脸上,带着晒蔫的野草、新翻的泥土气味,还包含着些许从远处猪圈隐隐飘来的酸腐气息。
感受着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短袖,紧黏着身体,我开始怀疑,这里真的适合避暑吗?
但那仍未完全忘却的儿时记忆告诉我,就是此地没错。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是村里唯一的“地标”。
树皮粗糙皲裂,扭曲的枝干张牙舞爪地伸向灰扑扑的天空,巨大的树冠投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像一块沉甸甸的黑布铺在地上。
越过邻村,看到那棵熟悉的古树,我深吸一口气,不禁加快速度。
记忆里,树下永远聚着几个闲汉老头,叼着烟卷,眼神浑浊,仿佛时间在这里凝滞。
可今天却不同。
树下的人比往常多了几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挤在那片浓荫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嗡嗡的低语,像夏日午后恼人的蚊蚋群,既兴奋又压抑。
我刚走近那片阴影,先一步而来的是透进骨子里的阴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汗味、劣质烟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息。
我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还没等我开口问,蹲在磨盘边上的刘婶,那个村里嗓门最大、消息最“灵通”的豆腐西施,猛地抬起头,一张圆脸上汗水津津,小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发现了耗子洞的猫。
她站起身,走向前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
“哎哟!是老陈的孙子吗?大学生舍得回来啦?啧啧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你这像死了老陈家的眉眼,差点都认不出来喽!”她声音又尖又急,压得极低,热气喷在我耳朵上。
见她仍如印象中那般热情,还试图去揉我的头发,我连忙挣脱,脸上带着些许尴尬,扯开话题,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张瘸子……张瘸子他……没了!”
“没了?”我一愣,没反应过来。
“死啦!”旁边一个干瘦老头,王老蔫,不似刘婶那般避讳,哑着嗓子接了一句,眼神里透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像是惋惜,又像带着点隐秘的兴奋,“死得透透的!就在他那破卫生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