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几个胆大的后生进去看了,据说场面极其血腥。
警察来得很快,拉起了警戒线,那间小小的卫生所成了禁地,门口总守着人,不让村民靠近。
警察挨家挨户问话,气氛紧张得像绷紧的弦。
那天下午,草草喝完半冷的稀饭,我闲来无事,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村西头。
远远就看见孙麻子那间破屋子孤零零地戳在河滩边上,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黄褐色的泥坯,房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像瘌痢头似的。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从他那低矮的门洞里钻出来,皱着眉,拍打着制服上蹭到的灰尘和蛛网。
孙麻子佝偻着背,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警察离去的方向,浑浊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穿着一件辨不出颜色的破褂子,露出的手臂上青筋虬结,沾着泥垢。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近点,旁边河滩的芦苇丛里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是同村的小江。
我比他大三岁,小时候常常带他在村边的小河里摸鱼抓虾,故而许久未见,仍是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他正猫在芦苇后面,显然也认出了我,冲我招招手,一脸神秘兮兮。
“嘿,陈哥!”他压低声音,等我凑过去,语气略带不满,“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晓得来找我玩!”
短暂叙旧后,他用手指了指孙麻子,直奔主题:
“看见没?警察刚找完孙麻子!”
“嗯……”我点点头,显然他知道些什么,在对方的语气中也不禁感到好奇,“问出啥了?”
小江撇撇嘴,一脸不屑又带着点兴奋:
“能问出个屁!那老东西,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问他昨晚干啥了,他就翻来覆去一句‘捡瓶子’!问他看没看见啥可疑的,他就摇头,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捡瓶子?”我听到这点,略微皱眉,“大晚上的?”
“谁说不是呢!”小江眼睛发亮,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可邪门了!昨晚上后半夜,下那么大雨!电闪雷鸣的!村西头老赵家那傻小子,半夜起来撒尿,你猜他看见啥了?”
小江故意卖了个关子,和以前的他一样,等着我开口询问。
我没有扫他的兴,本身就对此事有点好奇:
“看见啥了?”
“他说他看见孙麻子!”小江故意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讲鬼故事般的刺激感,“就一个人,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在河滩那边……不是往家走,是往村子中间……也就是张瘸子诊所那个方向……晃荡!”
“深更半夜,下着那么大的雨,他不在家待着,跑出来晃荡啥?还正好往那边去?”小江咂着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神情,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你懂的”的光芒。
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孙麻子的破屋。
他还站在门口,像一截枯死的树桩,一动不动。
河滩的风吹过来,带着水腥气和腐烂水草的味道,钻进鼻孔,黏腻冰凉。
小江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
深夜,暴雨,一个行踪诡异、精神状况存疑的老光棍,出现在凶案现场的方向……
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又太过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