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嘈杂。
他迈开脚步，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不再是单纯的汽车鸣笛、行人交谈，而是无数道心声汇聚成的、混乱不堪的洪流：
【这鬼天气热死了，真想回去吹空调……】
【完蛋了，这个月业绩又垫底，房贷怎么办……】
【对面那女的腿真长……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中午吃啥？黄焖鸡还是麻辣烫？好纠结……】
这些声音如同无数只蚊蝇在他意识边缘嗡嗡作响，大多琐碎、平庸，带着生活最底层的焦虑或欲望。秦默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想要屏蔽。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注意力聚焦于自身——就像在电梯里努力去“听”林薇那样。
效果立竿见影。那些纷乱嘈杂的背景音瞬间变得模糊、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世界清静了，只剩下他平稳的心跳和鞋底敲击人行道地砖的笃笃声。
原来可以控制！这个发现让秦默心头微松。这诡异的能力，并非完全被动。他就像一个初学调频的无线电操作员，开始笨拙地尝试着“过滤”和“聚焦”。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偏离了繁华的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两旁栽满高大梧桐树的林荫路。树冠投下大片的浓荫，隔绝了炙热的阳光，也过滤掉了部分喧嚣。就在他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净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的啜泣声，毫无征兆地直接穿透了他刚刚建立起的“屏障”，钻入脑海。
【呜呜…怎么办…妈妈的药不能停啊…】
【三天…只有三天了…】
【求求谁…谁能帮帮我…】
那声音稚嫩、无助，充满了绝望，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即将冻毙的幼鸟。这纯粹而强烈的悲伤，与其他那些或算计或平庸的心声截然不同，瞬间攫住了秦默的心。
他猛地停下脚步，循着那心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声音来自林荫路旁一条更窄的小巷口。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那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旧校服，膝盖上放着一个敞开的旧书包。她低着头，肩膀随着压抑的啜泣而微微耸动。在她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釉面温润的青花小碗；两枚边缘带着翠绿铜锈的古钱币；还有一个用红绳系着、造型古朴、颜色深沉的木雕小兽，像是某种瑞兽。
这些物件在阴影里，散发着与女孩格格不入的、沉静的岁月气息。
秦默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自然而然地集中了精神。更多的心声碎片涌入：
【……爸爸说这是太爷爷留下的……传家宝……】
【……可是妈妈咳血了……医生说要很多钱……】
【……那个胖叔叔说都是假的……只给一百块……】
【……呜呜……我是不是很没用……】
女孩的心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秦默的神经。他沉默地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巷口斜射进来的阳光，在女孩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女孩察觉到有人靠近，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慌和警惕。她下意识地想把地上的东西往书包里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