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秦默的声音不高，尽量放得平缓。他没有蹲下，只是站在一步之外，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那几件旧物。“这些东西，你想卖？”
女孩用力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不是骗子…这是我家里…以前留下来的…妈妈病了，急…急用钱……”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埋得更低，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苍白无力。
秦默的视线落在了那个青花小碗上。碗很小，不及掌心大，碗壁上绘着几笔简练却生动的缠枝莲纹，釉面在巷子里的微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他从未接触过古董，但此刻，当他凝神看向那只小碗时，一个极其苍老、带着浓重地方口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竟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光绪…仿成化…青花缠枝莲…小盅…民窑精工…好胎…好釉…识货的…能值…几个大洋……】
这声音突兀至极，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沧桑感，与女孩稚嫩的心声、与他自己都截然不同！秦默心头剧震，瞳孔骤然收缩。他能“听”到物品残留的心声？或者说…是物品经手者留下的强烈意念？
他猛地移开目光，看向那两枚古钱币。这一次，他主动集中精神去“听”。
【……咸丰重宝…当十…宝泉局…】
【……传世黄亮…字口深峻…好品相…可惜…不是母钱…】
又是一个不同的、带着些微惋惜的苍老声音！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只造型古朴的木雕小兽上。这一次，传入脑海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阴冷和贪婪：
【……好一块老山檀！阴沉料！雕工是明末的！神韵还在！小子！不识货！五十块！五十块给我！嘿嘿……】
这声音油滑而贪婪，带着毫不掩饰的欺骗意图，显然就是女孩刚才心声里提到的那个“胖叔叔”！
信息如同洪流冲击着秦默的认知。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落回那个无助的女孩身上。女孩的心声依旧在绝望地重复着：【妈妈的药…三天…】
秦默深吸一口气，巷子里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掏出钱包。里面躺着刚结算的薪水，薄薄的一叠，还有几张零钞。他几乎没有犹豫，将里面所有的百元钞票都抽了出来——那是他未来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蹲下身，动作很慢，尽量不惊吓到女孩。他将那一叠钞票放在女孩面前那块旧布的空位上，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些，够不够你妈妈几天的药？”
女孩看着面前那叠明显超出她预期的钞票，彻底愣住了。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默，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惊喜和茫然。“够…够好多天了…可是…可是叔叔…这些东西…不值这么多钱的…”她小声嗫嚅着，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值。”秦默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尤其是那只青花小碗和木雕小兽，“它们值这个价。拿着钱，先去给你妈妈买药。”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的眼睛，“别在这里卖了，回家去。剩下的钱，藏好。”
女孩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用力地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是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钱收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又把地上的几件旧物仔细包好放进去。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对着秦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抱着书包，像只终于找到方向的小鸟，飞快地跑出了小巷，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