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时候。我暗自提醒自己，脚步随着顾衍稳健的引导，踏上了柔软的红毯。掌声、祝福声、音乐声交织成巨大的网，将我包围。可那一下震动，却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我心湖深处漾开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它又震动了。这一次，是连续的两下。短促，执拗，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轻易刺破了周遭所有的喧嚣。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了脚步。顾衍有些诧异地看向我，低声问：“怎么了？”他完美的脸上，关切的表情无懈可击。
“我……”我的喉咙有些发干，手指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伸进了贴身的口袋，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外壳。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我的瞳孔里。
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号码。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我的指尖点在屏幕上，图片瞬间放大，充满了整个视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宴会厅里所有的声音——掌声、音乐、司仪的祝词、宾客的谈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只剩下一种令人耳膜鼓胀的死寂。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刺骨的冰寒，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光线昏暗，像是在某个隐秘的私人空间。然而画面中央的两个人影，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顾衍。我的顾衍。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家居T恤，那是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他微微低着头，平日里冷峻的轮廓线条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他有力的手臂，以一种极其呵护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怀中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顾衍的手臂上。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裙，腹部的位置，隆起一个清晰、饱满、不容错辨的弧度。
怀孕了。
至少有五个月。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眼底：【你的新郎，和他的未来。】
手机屏幕的光，冰冷得像停尸间的温度。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细微的颤抖却再也控制不住，带动着整个手机都在掌心震动。顾衍那件该死的灰色T恤，他低头时颈后那个小小的发旋，女人那柔顺得过分、带着一点天然卷曲的发梢……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慢放的镜头，在眼前一遍遍重放，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我刚刚还笃信不疑的世界一点点碾成齑粉。
“晚晚？”顾衍的声音很近，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他温热的手掌又一次试图覆盖上我冰凉的手背，那熟悉的触感此刻却激得我猛地一缩，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
我抬起头。
宴会厅里那璀璨到虚假的光线，无数张转向我的、带着疑惑和探寻的脸孔，司仪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的滑稽模样……一切都扭曲了，旋转着，像一个巨大的、荒诞不经的漩涡。耳鸣声尖锐地嘶叫着，盖过了一切。
顾衍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的眉头紧紧蹙着，那双总是盛满星辰大海、只倒映着我身影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我惨白如纸、眼神涣散的脸。那里面，是真切的担忧吗？还是……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