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久等了。" 王嘉浩抬眼时,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伟强置业跟金城建总是包死价合同,总价三千二百万,一分不少都付了。朱岩鑫既不是金城建总的人,也不是我们的人,这就像你去饭店吃饭,总不能找房东要钱吧?"
他旁边的韩仁桂跷着二郎腿,鳄鱼皮带扣磨得发亮,却把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道月牙形的疤 —— 朱岩鑫说那是前年在工地跟人打架,被钢管划的,当时流了好多血,现在还能看见肉粉色的新肉。韩仁桂时不时往旁听席瞥,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仿佛这场官司耽误了他什么大事。
赵宝强突然站起来,把公文包 "啪" 地摔在桌上,震得水杯晃了晃。"韩仁桂是金城建总的项目经理," 他推了推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项目经理承包合同》第 3 条写着 ' 劳务协作 ',说白了就是帮公司管工地,跟原告没半毛钱关系!"
闫伟利跟着点头,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灯光下泛着黄:"金城建总从没跟朱岩鑫签过协议,他手里的合同是刘爱国签的,刘爱国可不是我们的人。"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份《项目经理承包合同》,封面上 "金城建总建筑工程有限公司" 的公章鲜红刺眼,"你们看,这是韩仁桂跟公司签的,清清楚楚写着 ' 内部管理 ',怎么可能欠农民工的钱?"
法槌敲下时,朱岩鑫突然往前凑了凑,铁链在旁听席栏杆上撞出轻响。我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有圈淡红色的勒痕 —— 是去年被拘留时戴手铐留下的。那天他带着工友去韩仁桂公司讨说法,被保安以 "扰乱秩序" 为由送进派出所,关了三天,出来时手腕肿得像馒头。
"开始举证。" 法官的声音刚落,我就把施工日记拍在质证台上。2017 年 5 月 16 日那页画着个穿西装的小人,旁边标着 "刘工签字,15 元 / 平",墨迹晕染处沾着点金刚砂粉末。"这是朱岩鑫的原始记录,每天都记,从不间断。" 我用镊子夹起粉末,对着光展示,"经鉴定,这是 ' 力盾 ' 牌金刚砂,与九龙苑工地使用的材料一致,批号都对得上。"
被告律师突然笑了,笑声在法庭里撞出回声:"私人日记也能当证据?我还能写本小说说韩仁桂欠我一个亿呢!" 他掏出本《民事诉讼法》,翻到证据章节,"法律规定,私人文书需要佐证,这破日记谁知道是不是伪造的?"
"那这本呢?" 我掏出张考勤表,上面有雷健的签名,字迹跟结算单上的一模一样。"雷健是韩仁桂的带班队长,每天记工都要报给他核对。这上面的 '1# 楼负三层,849.63㎡',跟结算单上的数字分毫不差,连小数点后两位都一样 —— 难道伪造能这么精准?"
韩仁桂突然清了清嗓子,皮带扣在裤腰上蹭出轻响:"雷健是刘爱国雇的,跟我没关系。" 他掏出烟想点燃,被法警瞪了一眼,又悻悻地塞回口袋,"刘爱国那人我知道,爱贪小便宜,说不定是他自己跟朱岩鑫串通,想讹钱。"
"刘爱国是谁雇的?" 我转向那个缩在被告席角落的老头。他怀里抱着个铁皮盒,手指在盒盖上划着圈,像是在数上面的锈斑。老头头发花白,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领口还别着颗红星纽扣 —— 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年轻时在生产队得的奖,戴了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