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的星空
林砚第一次见到苏晚，是在高二开学那天的暴雨里。
他抱着从废品站淘来的旧课本，缩在教学楼的屋檐下。雨水顺着排水管砸在地面，溅起的泥点溅脏了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裤脚的补丁是福利院张阿姨给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着的蜈蚣。就在这时，一把明黄色的伞忽然出现在他头顶，像朵突然绽放在雨幕里的向日葵。
“同学，你没带伞吗？”
林砚抬头，看见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她的头发用浅蓝色发带束在脑后，发带边缘绣着细小的珍珠，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最亮的是她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点好奇打量着他怀里用麻绳捆着的书。
“这些是……” 她的指尖快要碰到书脊时又收了回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
“都是复习资料。” 林砚下意识把书往怀里紧了紧，那些书的封面上还留着前主人的名字，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最上面那本《数学精编》缺了页角，是他上周在废品站从一堆旧报纸里翻出来的，当时老板挥挥手说送他了，省下的五毛钱够买两个白面馒头。
女生忽然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我叫苏晚，今天刚转来的。你呢？”
“林砚。”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这是第一次有女生主动跟他说话。福利院的阿姨总说他性子闷，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上周班会课自我介绍，他站在讲台上憋了半分钟，只挤出这两个字。
苏晚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了大半，伞骨上的金属配件在雨里泛着光：“我在三班，你呢？”
“一班。”
“那正好顺路。” 她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伞柄塞进他手里，“你拿着，我手劲小，举不动这么大的伞。”
林砚的胳膊瞬间僵住，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他能感受到她手臂的温度。她的校服袖口绣着精致的暗纹，和他这件洗得发灰的校服截然不同。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在两人之间织成道透明的屏障。他低着头，看见她白色的帆布鞋踩在水洼里，鞋面上印着小雏菊的图案，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边，却丝毫没影响她哼着不成调的歌。
走到教学楼下，苏晚接过伞：“谢谢你帮我举伞。” 她转身要走，又忽然回过头，指了指他怀里的书，“其实我也有很多旧资料，都是京城带来的，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给你。”
林砚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雨幕，明黄色的伞像片逆流而上的叶子，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站在原地，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像某种春天开在山坡上的野花。
那天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领着苏晚走进教室。“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苏晚，父亲工作调动从京城来的，以后就在我们班学习了。”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后排几个男生吹起了口哨。林砚却把头埋得更低了，手里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他听见桌椅挪动的声音，接着是苏晚清脆的道谢声 —— 她被安排在了他前排的空位上。那是班里最好的位置，采光好，离黑板近，之前一直空着。
接下来的日子，林砚的生活像是被投入了颗石子。苏晚像是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会在早读课上偷偷哼歌，是他从没听过的调子；会在数学课上转着笔发呆，那支钢笔外壳亮晶晶的，后来他才知道叫派克；还会在午休时拿出各种各样的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