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零食总是很新奇。有裹着金箔纸的巧克力,有装在玻璃罐里的曲奇,还有印着外文的糖果。每次分零食时,她总会多拿一份放在林砚桌上,用课本挡着推过来。林砚起初不肯收,她就趁他去打水时塞进他的抽屉。后来他发现,那些零食的包装都被细心地撕掉了,大概是怕他觉得难堪。

林砚总是坐在角落,假装埋头做题,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她的动静。她的笑声像风铃,叮叮当当的,总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有次她感冒了,鼻音重重的,回答问题时打了个喷嚏,全班都笑了,她吐了吐舌头,林砚握着笔的手忽然就软了。

有一次,苏晚的笔没水了,转过身来问他借笔。林砚慌乱中打翻了墨水瓶,黑色的墨水在练习册上晕开,像朵难看的墨菊。那本练习册是他用攒了半个月的废品钱买的,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

“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地想用袖子去擦。

“没关系。” 苏晚却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吸掉多余的墨水,“这样反而像幅水墨画呢。” 她忽然指着他练习册上的名字,“林砚,你的名字真好听,像砚台里的墨。”

林砚的脸瞬间红了,他低下头,看见她校服领口露出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巧的月亮形状。他想起福利院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京城就在遥远的北方,那里的孩子是不是都像她这样,连项链都这么精致。

从那以后,苏晚总爱找各种理由跟他说话。有时是问他数学题,其实他知道,她的理科很好,上次月考数学比他还高两分;有时是借他的笔记本,他的笔记字迹潦草,远不如她的娟秀;有时只是单纯地跟他分享今天发生的趣事,说她爸爸单位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海棠,说她妈妈寄来的月饼是流心的。

林砚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他会在早读课前提前把窗户打开,让风吹散教室里的粉笔灰,因为她曾说过闻到粉尘会打喷嚏;会在她趴着睡觉时,悄悄把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那件外套是乡亲们凑钱买的,深蓝色,有点大,却很暖和;会在她抱怨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时,默默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她,那是他从每周政府发放的营养补助里省下来的。

这些细微的举动,苏晚都看在眼里。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她看见林砚蹲在操场角落给低年级学生修自行车,手上沾了油污,却笑得很认真。后来她从班主任那里知道,林砚是靠着政府的补助和乡亲们的资助才考上县一中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因车祸去世了。

“林砚,周末有空吗?” 周五下午放学时,苏晚忽然叫住他。

林砚正在收拾书包,闻言动作顿了顿:“要去废品站。” 他每个周末都要去废品站帮老板分类废品,赚点零花钱。老板姓王,是个瘸腿的老头,总把最好的旧书留给他。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苏晚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废品站有很多旧书,想去淘几本。我爸不让我带太多书过来,说路上麻烦。”

林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怕她看到自己干活的样子,怕她嫌弃那些肮脏的废品,怕她闻到自己身上洗不掉的油墨味。

但苏晚却丝毫不在意。她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跟着林砚在废品堆里翻找,动作笨拙却认真。阳光透过废品站的顶棚,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块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 —— 那是上次她给零食时包着的纸巾,他没舍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