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萧景恒脸上的倨傲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林晚舟会是这般反应。他盯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眉头微蹙,一丝被忽视的不快在眼底悄然滋生。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车轮单调的滚动声,以及三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

马车驶入城东一处闹中取静的深巷,在一座门楣高阔却并不显张扬的府邸前停下。朱漆大门无声打开,门楣上悬着的匾额写着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林府”。

管家林伯早已带着几个伶俐的小厮候在门口。看到林晚舟下车,他微微躬身,目光飞快地扫过她身后跟着的两个高大身影,尤其是看到萧景恒脸上那尚未完全收敛的桀骜时,老成持重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小姐,您回来了。”林伯的声音恭敬而沉稳。

“嗯,”林晚舟应了一声,踏上台阶,“林伯,这两位是新入府的人。沈砚,萧景恒。”她顿了顿,语气如常,“安排在西跨院相邻的厢房,一应份例,照府中护卫的标准。”

“是,老奴明白。”林伯躬身领命,目光转向沈砚和萧景恒时,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二位请随我来。”

萧景恒闻言,眉头猛地一挑,桃花眼里瞬间燃起被冒犯的怒火:“护卫?”他冷笑一声,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林大小姐,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让我与这等人同列?”他下巴微抬,指向一旁的沈砚,眼神轻蔑至极。

沈砚只是沉默地站着,对萧景恒的挑衅置若罔闻,目光平静地落在庭院中一株苍劲的老梅树上,仿佛那虬结的枝干比眼前的一切纷争都更有吸引力。

林晚舟的脚步在门槛前顿住,并未回头。晚风拂过,吹动她耳畔一缕碎发,声音清晰地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冰锥般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萧景恒脸上的怒意:

“阶下之囚,何谈尊卑?林府,自有林府的规矩。”

她抬步,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在暮色渐合的庭院中回荡。

萧景恒僵在原地,俊脸一阵青一阵白,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林晚舟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压抑在喉间的冷哼,猛地甩袖,跟着引路的小厮,大步朝着西跨院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满腔的屈辱踩进青石板里。

沈砚沉默地跟上,脚步沉稳。在路过那株老梅树时,他的目光似乎在那遒劲的枝干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也消失在西跨院的月洞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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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暗流涌动

西跨院的厢房简洁干净,一应用具虽不奢华,却也齐全。对于刚从污秽囚笼中出来的两人而言,已是天上地下。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沈砚的沉默寡言和萧景恒毫不收敛的倨傲,如同投入林府这潭静水的两颗石子,不可避免地激起了涟漪。府中的管事、护卫,乃至洒扫的下人,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这两个气质迥异却又同样引人注目的男人所吸引。

沈砚的存在像一块沉重的铁。他不爱说话,除了林晚舟偶尔的吩咐,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分配给他的活计,无论是清扫庭院、搬运重物,还是修缮一些粗笨的家什,他都做得一丝不苟,动作精准而高效,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军人作风。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仿佛天生就该握着更沉重的东西,而非扫帚或斧凿。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院中角落的石凳上,目光沉静地望向北方遥远的天际,像是在凝望一片早已失去的土地。那沉默的背影,无形中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孤绝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