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的意识在饥饿与寒冷中浮沉，像被引力捕获的陨石，不由自主地坠向记忆里最亮的那片星空。
那是军校联合军演的最后一夜。
模拟战场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淡紫色的夜空上，人造星轨正缓慢旋转，勾勒出帝国军徽的轮廓。
朱利安坐在临时搭建的观测塔上，膝盖上放着破损的通讯器
——刚才的混战中，他指挥失误，差点让整个小队陷入包围圈，最后是林森带着侧翼小队迂回突袭，才勉强扳回战局。
「还在生气？」
林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朱利安回头，看见他抱着两件备用军大衣，逆着光站在塔梯口，轮廓被星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边。
「没有。」
朱利安别过脸，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蠢货。」
林森走过来，把一件军大衣披在他肩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暖意。
「战术失误很正常，」
他在朱利安身边坐下，声音很轻，
「你太想赢了，反而忽略了侧翼的防御漏洞。」
「你早就看出来了？」朱利安挑眉。
「嗯。」林森点头，「但我没说。」
「为什么？」
林森转过头，深褐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亮：
「因为我知道你会自己发现。」
朱利安的心猛地一跳。
他忽然想起军演前的战术推演课，林森在他的方案旁批注了一行小字：
「侧翼防御需加强，参考星历372年的阿尔法战役。」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林森小题大做，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最隐晦的提醒。
「你故意的？」
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不是故意，」林森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军大衣的纽扣。
「只是觉得，有些教训，自己经历过才记得牢。」
观测塔下传来其他小队的欢呼声，有人在放烟花，彩色的光焰在夜空中炸开，短暂地照亮了林森的脸。
他的睫毛很长，落下的阴影在眼睑上轻轻晃动，耳后那颗星子形状的胎记，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朱利安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些日子的画面像失控的数据流，猛地冲进脑海：图书馆里递来的书，训练场上精准的提醒，暴雨中盖在身上的外套，还有那次野外拉练时，飞行器上相触的目光……
那些被他解读为「默契」的瞬间，此刻忽然有了更清晰的轮廓。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主动靠近，可仔细想想……
每一次「巧合」，每一次「偶遇」，似乎都带着林森不动声色的引导。
就像现在，他明明在为失误懊恼，却被林森三言两语抚平了情绪，甚至觉得……
刚才的险境，或许也是为了让他们有此刻独处的机会。
「林森，」
朱利安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颤，「你是不是……」
他想问「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贵族的骄傲让他不习惯如此直白，可心脏跳得太凶，像要撞碎肋骨冲出来。
林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某种期待，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烟花又一次炸开，橘红色的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