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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在求职的焦虑、短暂的工作尝试和偶尔的社交中飞速滑过。身边的同龄人陆续步入婚姻殿堂,朋友圈晒出的婚纱照、钻戒、新房钥匙,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眼角。曾经围在身边献殷勤的追求者,如同秋日枝头的叶子,不知不觉就飘零殆尽,各自找到了归宿。
通讯录里那些曾被我视为“备选”的名字,头像旁边渐渐都挂上了象征稳定的双人照或婴儿照。一种无形的、名为“剩下”的压力,开始在寂静的深夜里悄然弥漫。
就在某个被父母催婚电话轰炸得心力交瘁的夜晚,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跳出微信运动点赞的通知。一个名字跃入眼帘:王哲。头像还是几年前那张略显青涩的证件照。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
刚毕业那会儿,跌跌撞撞进入一家小公司总部做行政。王哲,是分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负责对接物流数据。
隔着几百公里的网线,我们因为琐碎的报表和流程问题频繁沟通。他话不多,但条理清晰,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关键。
后来混熟了,工作之余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
办公室那位年长的女主管,曾有一次路过我的工位,瞄见我屏幕上和王哲的聊天窗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状似随意地提点:
“小林啊,那个小王……听说有女朋友的,感情还挺稳定。”
当时我正被一堆数据搞得头昏脑涨,闻言只是“哦”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王哲?那个名字在我当时的认知地图上,不过是一个模糊的、附着在“物流”和“外地”标签上的影子。物流公司嘛,在我有限的想象里,充斥着汗流浃背的搬运工和学历不高的调度员。
我下意识地把他归类为“高中毕业就出来闯荡的年轻人”,十八九岁,可能还在为生计奔波,稚嫩得与我规划中的精英世界毫不沾边。
直到那年公司年会。
外地分公司的同事难得齐聚总部。食堂临时改造成的宴会厅里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的油腻和廉价香水的甜腻。我端着果汁杯,有些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兴奋或疲惫的陌生面孔。
“嗨,林晚?”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循声转头。
是他。和证件照上没什么变化,又似乎完全不同。个子确实不高,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脸庞甚至比照片上更显年轻,带着点未脱的稚气。
他穿着熨烫平整但款式普通的白衬衫和西裤,安静地站在那里。看见我回头,他嘴角微微向上斜斜一牵,露出一个有些腼腆、却异常干净的笑容。
灯光下,那一排整齐小巧的牙齿白得晃眼,像某种温润的玉石。没有刻意的热情,也没有社交场合常见的客套,那笑容里只有一种纯粹属于年轻人的、毫无阴霾的晴朗。
“王哲?”我有些意外地确认。
“嗯。”他点点头,笑容加深了些,眼睛弯起来,像两泓清泉,“终于见到真人了。跟电话里感觉……不太一样。” 他说得很自然,没有恭维,也没有局促。
那晚我们没聊太多,淹没在年会的喧闹里。但那个干净的笑容,像一枚小小的种子,不经意间落在了心湖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