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瞬间被染成了白色。不,是五颜六色的白色!漫天飞舞的,是雪橇车碎裂后迸射出的水晶碎片?是包裹礼物的、印着可爱图案的彩纸?还是……羽毛?
无数洁白、蓬松、闪烁着微光的驯鹿绒毛,如同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雪,被爆炸性的气流裹挟着,汹涌澎湃地席卷了整片空域!视野所及,全是疯狂旋转、飘飞的绒毛,白茫茫一片,彻底遮蔽了极光,遮蔽了星辰,遮蔽了一切。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完全不受控制地从我鼻腔里爆发出来。强大的气流从我口中喷涌而出,像一股无形的狂风。前方,几个硕大的、刚刚从碎裂的雪橇残骸中滚落出来的、包装得异常精美的礼物盒,如同被巨人的巴掌狠狠扇中,“嗖”地一下,化作几道模糊的彩线,消失在了漫天飞舞的绒毛风暴深处,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留下。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些轻盈的绒毛还在无声地、缓慢地飘落,覆盖在下方一片狼藉的“灾难现场”上:歪斜断裂的雪橇车辕,散落一地、沾满绒毛的礼品,几只被撞得晕头转向、在原地茫然转圈的驯鹿,还有它们身上斑驳的、露出可怜兮兮皮肤的巨大秃斑……
老仙翁的胡子此刻不再飘逸,而是根根倒竖,直指苍穹,如同愤怒的白色闪电。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被一口千年老痰堵得严严实实。最终,那口郁结之气化作一声撕裂长空的咆哮:
“铃——音——!!!”
那声音饱含着雷霆之怒和灭顶的绝望,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连漫天飞舞的绒毛都为之一滞。
完了。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狂跳的心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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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毫不留情地扎在脸上。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脖子上空荡荡的,只有冷硬的空气擦过皮肤。属于我的那枚蕴含仙力的银铃,早已在仙界那场惊天动地的“事故”后,连同我的身份和骄傲,被无情地剥夺了。
眼前这扇门,老旧得像是从旧时光里直接抠出来的。厚重的深色木头,油漆斑驳得如同患了严重的皮肤病,一块块剥落下来,露出底下颜色更暗沉的木质纹理。门框上方,一块同样饱经风霜的木制招牌在寒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招牌上,几个花里胡哨、颜色褪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字母勉强拼凑出店铺的名字:“甜蜜蜂巢”。一只笨拙的木头蜜蜂模型钉在招牌一角,翅膀缺了小半片,摇摇欲坠。
这就是我的“流放地”?我——曾经的仙鹿铃音,要在这种地方“打工赎罪”?仙界考官的判决言犹在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贬谪人间,‘甜蜜蜂巢’糖果店,勤勉劳作,体悟凡尘……”
我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劣质煤烟、潮湿木头和远处隐约飘来的烤面包气味的冰冷空气呛得我喉咙发痒。鼓起最后一点残存的勇气,我抬起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推开了那扇沉重、吱呀作响的门。
一股极其复杂、浓烈到几乎形成实质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