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甜蜜蜂巢”那甜得发齁、也闷得发慌的空气里，如同粘稠的糖浆般缓慢流淌。笨拙的磕碰、老板无声的冷眼和那毫不掩饰的嫌弃，成了我每一天的主旋律。仓库里那堆积如山的圣诞糖果箱，像一座座沉默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也时刻提醒着我那个无法逃避的期限——平安夜。
老板像一头沉默的、被激怒的熊，整天在狭窄的店铺里焦躁地踱步。他不再仅仅切焦糖，更多的时候是用力拍打着计算器，对着账本发出沉闷的、压抑的叹息；或者对着角落里那堆我们俩拼尽全力才组装到一半、看起来依旧歪歪扭扭、随时会散架的备用雪橇骨架运气。那雪橇骨架用的木头老旧，关节处连接松散，寒酸得可怜，与仙界的流光溢彩相比，简直像个难堪的笑话。
“快点！搬！”他那沙哑的、带着火气的低吼时不时响起，像鞭子抽在空气里，“后面的！棒棒糖！顶上！空！了！”
我像一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在货架和柜台之间机械地穿梭。沉重的箱子磨得掌心发红发烫，汗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服，又被店铺里那浑浊的热气烘干，留下黏腻的盐渍。每一次笨拙的碰撞，每一次东西脱手掉落的轻微声响，都会引来他刀子般锐利的、饱含责备的一瞥。那眼神里的不耐烦和嫌弃，比仓库里的霉味更让人窒息。
“哼！”他那标志性的、充满厌烦的冷哼，成了我耳边挥之不去的背景音。
巨大的疲惫和委屈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夜晚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小阁楼地铺上，仙界云絮的柔软温暖成了最奢侈的幻梦。手指上被箱子边缘划破的细小伤口隐隐作痛，而老板那冷硬的眼神，则像无形的针，一遍遍扎在心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我可是仙鹿！就算没了银铃，就算仙力微薄得像风中残烛……我也曾是能踏云驭风的仙鹿铃音啊！凭什么要被这破糖果店和一个凡人老板嫌弃成这样？我要证明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我被压抑许久的、属于仙鹿的那点骄傲和不甘。证明！必须证明！就在这圣诞糖果上！我要让这些凡俗的糖果，带上仙界的欢愉和奇迹！让那个只会“哼”的老板，刮目相看！
夜深人静。店铺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街灯透进来的一点昏黄微光，勉强勾勒出货架的轮廓。空气里沉淀了一天的甜腻气息，此刻显得格外沉闷。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溜到白天整理好的、准备明天上架的圣诞糖果区。心跳得如同擂鼓，指尖因为紧张和莫名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目光首先落在那一排排站得笔直、表情千篇一律的姜饼人身上。它们僵硬的笑容在微光下显得有些诡异。我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暖意的淡金色光晕——那是我体内仅存的、聊胜于无的仙力。
“动起来，”我对着姜饼人，用气声低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愿，“要有活力！要有生命！要……要会跑！”
指尖轻轻拂过最前排一个姜饼士兵的糖霜帽子。那丝微弱的金光没入它焦糖色的身体。
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电流，那个姜饼士兵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它画上去的、纽扣大小的糖霜眼睛，在昏暗中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点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