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周明。”我微微颔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血芒,“从现在起,你是他们的队长。负责教会他们,什么叫基本的秩序。还有,”我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破旧衣物和那些血仆身上堪称行为艺术的搭配,“学会自己穿衣服,别像个需要保姆的婴儿。懂?”
那丝血芒如同活物般,悄无声息地钻入周明低垂的额头。他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底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灰暗。但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是……主人。”
看着他转身,用依旧僵硬但明显更有目标性的动作去试图约束其他血仆,洞窟里的混乱噪音似乎稍微降低了一点点。虽然还是笨拙不堪,但至少有了个开始。
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爬上我的神经末梢。第九十九次复活后的身体,终究还是太虚弱了。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赐予和维持王者的威压,都让我感到一丝透支般的空虚。
我重新靠回冰冷的混凝土王座,闭上眼睛。地下世界的阴冷潮湿包裹着我。沈昭的脸,她耳后那片细腻的皮肤,橘子味的护手霜气息,还有那清脆响亮的“啪”声……像顽固的幽灵,总在不经意间试图钻入脑海。
不习惯?我冷笑着,驱散那些无谓的幻影。她最好习惯。因为那个烦人的“蚊子”,再也不会出现了。永远。
时间,在防空洞一成不变的阴冷和血仆们缓慢到令人发指的进步中,不紧不慢地滑过。
我的“事业”,勉强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在周明那点可怜的“秩序感”维持下,这群血仆总算能排出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的方阵,至少不会自己人撞自己人撞得满地打滚了。虽然让他们学会自己穿衣服依旧是场灾难——我不得不让周明负责分发统一的黑色连帽衫和运动裤,简单粗暴,省去了扣子和领带的麻烦。
然而,身体里那股源自新生的、属于“烬”这个存在的悸动,并没有随着我对“事业”的专注而平息。相反,它像一颗被强行按进水里的皮球,越是压抑,反弹得越是厉害。每当夜深人静,防空洞只剩下蝙蝠扇动翅膀的微响和血仆们压抑的呼吸声时,那种空洞的、无处着落的感觉就会悄然袭来,啃噬着神经。
它顽固地提醒我: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剥离了。那九十八次死亡积累起来的、笨拙而执着的靠近,早已成了我存在本身的一部分。
烦躁。无法言喻的烦躁。
这天深夜,我独自一人离开了防空洞。没有惊动任何一个血仆。我需要透口气,需要远离那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和呆滞的目光。
城市的午夜,霓虹依旧闪烁,却少了几分喧嚣。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像一缕真正的幽魂。高大的写字楼在夜色中投下沉默的阴影,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空气里是汽车尾气、灰尘和城市特有的混合气味。
鬼使神差地,我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对面,隔着宽阔的马路,就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沈昭工作的“归途”宠物善终服务中心。那扇熟悉的、挂着风铃的玻璃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门口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在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孤独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