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赏着她脸上的屈辱和恐惧,就像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上恰到好处的裂纹。
“铃木大佐,”他一字一顿,残忍地宣布,“有批‘私人物品’要寄存。”
私人物品。
呵。
林宛央在心里冷笑。
能让日本宪兵队的大佐如此大动干戈,亲自安排的“私人物品”,除了从中国各地搜刮来的国宝文物,还能是什么?
这条情报,她等了太久。
久到她几乎以为,周砚白这条大鱼,永远不会咬钩。
“……是,先生。”
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脸,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顺从得像一条狗。
周砚白终于松开了她,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嫌恶地扔在地上。
他重新拥着那千娇百媚的歌女,转身离去。
“走,宝贝儿,别让这晦气东西扰了我们的兴致。”
脚步声和淫笑声渐渐远去,佛堂的门被虚掩着,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佛堂,恢复了死寂。
林宛央在原地跪了很久,久到双腿都已麻木。
然后,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直起了身子。
她走到佛像脚下,弯腰,捡起那件被周砚白扔在地上的衣物内衬,用指腹,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烛光下,她抬起脸。
那张刚刚还写满屈辱和恐惧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冰冷,死寂,杀机暗藏。
她回到蒲团前,重新坐下,捻起那根绣花针。
针尖在烛火下闪着幽微的冷光。
她伸出舌尖,在舌根下那块微苦的药片上轻轻一顶。
药片无色无味,是以米汤为基底特制的密写药水,一旦含在口中,唾液便成了最好的墨。
她将针尖在舌尖上轻轻一蘸,然后,在那件内衬的夹层里,继续她未完成的“抄录”。
一笔,一划。
针脚故意歪歪扭扭,像一个笨拙妇人的手艺。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歪扭的针脚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张完整的、足以让整个军统上海站为之疯狂的——日军沪西宪兵队布防图。
周砚白。
她一边绣着,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你这条甘为日寇鹰犬的走狗,你的死期,到了。
而我,林宛央,将会是亲手拧断你脖子的那个人。
Chapter 2:血色宣言
午夜,周公馆死一般沉寂。
林宛央像一只无声的黑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周砚白的书房。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混合了烟草、古龙水和血腥味的复杂气息。
这是她的禁地。
也是她必须攻克的堡垒。
嫁入周家一年,她用无数个不眠之夜,摸清了这座公馆的每一处结构,熟知这里每一块地板的响动,每一个可能的机关设置。
她赤着脚,在地板上行走,如履平地。
书桌,意大利进口的桃花心木,沉重而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