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旋地转!

霜月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瞬间被扯离了高台边缘!她整个人撞进一个坚硬冰冷、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胸膛!玄铁护甲的冰冷硌得她生疼。她惊惶地抬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尚未褪尽的暴戾杀意,如同刚刚平息风暴的深海,但在这片惊涛骇浪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的怔忪?仿佛在看清她面容的刹那,有什么东西狠狠撞进了他的心底。

他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个利落的旋身,卸去下坠的冲力,稳稳落在了高台中央。脚下是冰冷的石砖,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地狱。

霜月惊魂未定,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胸前冰冷的玄甲,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灭顶的悲伤交织,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将脸深深埋进那沾染着血与火的冰冷甲胄里,失声痛哭起来。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坚硬的玄甲,也灼烫了抱着她的男人的胸膛。

宋临寒,北燕权倾朝野、战无不胜的年轻摄政王,此刻身体竟有一瞬间的僵硬。怀中少女轻得不可思议,温软的身体带着绝望的颤抖,泪水滚烫,哭声破碎无助,像濒死小兽的呜咽,一下下撞在他坚硬如铁的心防上。他从未抱过如此脆弱的存在。那身刺目的嫁衣,衬得她小脸惨白,梨花带雨,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折的娇嫩花苞。就在刚刚接住她的瞬间,那双盛满泪水、惊惶无助却又清澈得惊人的眼眸,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眼底,像一道划破永夜的光,竟让他那颗在尸山血海中早已冷硬如铁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

副将周乾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冲上高台,看到自家王爷竟抱着那亡国公主,不由得一愣。他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王爷!叛军已肃清!此女乃梁国公主霜月,梁王最后一脉!按我北燕律法及诸国旧例,亡国王室……”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惯常的冷酷,“当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请王爷示下!”

“斩草除根”四个字,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得霜月身体猛地一颤,攥着玄甲的手指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她抬起泪眼,绝望而恐惧地看着上方那张笼罩在头盔阴影下、冷硬如石刻的脸庞。他会杀了她吗?像碾死一只蝼蚁?

宋临寒垂眸。怀中少女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寒泉,此刻盛满了惊惶、绝望和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那眼神,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住了他。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冷硬的心,被这眼神狠狠揪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烟火未熄的宫苑,最后落在副将周乾脸上。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轻易地盖过了周乾未尽的话语和周围的喧嚣:

“本王府里,”他顿了顿,抱着霜月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她更密实地护在自己冰冷的玄甲与大氅之下,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和凛冽的寒风,“缺个掌灯的。”

2

北燕王都,摄政王府。

这座府邸坐落在王城最中心、毗邻皇宫的寸土寸金之地,却并非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它的风格如同它的主人——冷硬、肃杀、气势迫人。巨大的黑曜石垒砌成高耸的院墙,沉默地矗立着,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喧嚣。府内布局开阔,线条刚硬,庭院中少见繁花,多是遒劲的古松和嶙峋的奇石,透着一股沉沉的威压和冰冷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