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曼也站了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下意识地抓住了关灿冰凉的手腕。
她感觉到了关灿身体的剧烈颤抖。
“关伯伯,”陆曼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有礼,“这学期还没结束呢,灿灿的功课……”
“陆小姐,”关父对着陆曼曼,姿态放得更低了,带着一种谄媚的卑微。
“实在……实在是对不住。家里……有急事,耽搁不得。您……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他根本不敢看陆曼曼的眼睛,只是对着先生的方向又作了个揖,“先生,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带她走。”
他朝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家丁立刻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夹住了关灿细瘦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要把她带离座位。
“不!我不走!”关灿像是瞬间被点燃,猛地挣扎起来,眼泪瞬间涌出,“爹!你答应过我的!我要读书!我要和曼曼一起!我不回去!放开我!”
她拼命踢打,指甲甚至在一个家丁的手背上抓出了血痕。
学堂里一片哗然,小姐们吓得纷纷后退,有的捂住了嘴。
先生也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住手!成何体统!关先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孩子……”
“先生!得罪了!实在是……家命难违啊!”关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
他猛地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女儿绝望的眼睛。
混乱中,陆曼曼看着关灿被那两个粗鲁的家丁强行往外拖拽,看着关灿哭喊着、挣扎着,小小的身影在门口的光影里扭曲、模糊。
“你们放开她!”陆曼曼尖叫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她小小的身体撞不开那两个壮汉,情急之下,她一眼瞥见了关灿书桌上那块沉重的砚台。
那是关灿用了许久的普通石砚。
没有丝毫犹豫,陆曼曼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抓起那块冰冷的砚台,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哗啦!”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盖过了关灿的哭喊和所有的嘈杂。
坚硬的石砚四分五裂,墨汁猛地迸溅开来,泼洒在青砖地上。
墨点飞溅到她的脸颊上,混合着汹涌而出的泪水。
整个学堂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连那两个拽着关灿的家丁也僵在了原地。
陆曼曼胸口剧烈起伏,她抬着头,满脸墨泪交错的狼狈。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死死地瞪着门口的关父和那两个家丁。
她指着地上那摊刺目的墨污和碎裂的砚台,声音嘶哑,
“你们把她带走!以后……以后谁给我磨墨?!”
这声泣血的诘问彻底击溃了关灿最后的防线。
她停止了挣扎,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摊象征着她们共同习字时光彻底终结的墨污,看着那个为了她砸了砚台、哭花了脸、却依旧像个小斗士一样挺直脊背的陆曼曼。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不再哭喊,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任由家丁将她拖出了学堂的门槛。
秋雨兜头浇下,打在关灿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
身后,陆曼曼那带着哭腔的质问声,穿透雨幕,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