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曾经充满希望的眼睛，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眼神躲闪、疲惫，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驯顺和麻木。
她身上那件粗布外套，空荡荡地挂在瘦削的骨架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
3 试探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陆曼曼迅速压下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站起身，绕过桌子，紧紧握住了关灿冰凉粗糙的手。
“灿灿！”她的声音欢快，用力摇了摇关灿的手，“真的是你！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快坐，快坐！”
她拉着关灿在自己对面的丝绒座椅上坐下，动作依旧轻柔。
关灿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几乎是半推半就地被按进那柔软舒适的椅子里。
丝绒的触感陌生而奇异，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双手紧张地交叠着放在膝盖上。
“喝点什么？”陆曼曼坐回原位，朝侍者优雅地抬了抬手，又转向关灿，笑容依旧明媚，“这里的卡布奇诺很好喝，上面能拉出漂亮的花，或者试试热可可？又暖又甜。”她的话语轻快，努力想驱散这重逢初始的凝滞空气。
关灿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侍者递上的烫金菜单，那上面印着的洋文和后面缀着的巨额数字，让人无所适从。
“随便就好。”她嗫嚅着，“白水……白水也行。”说完，她立刻垂下眼，不再去看。
陆曼曼眼底掠过一丝酸涩。
她没再勉强，对着侍者温和地说：“两杯热可可，谢谢。再加一份栗子蛋糕。”
侍者躬身退下。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
咖啡馆里流淌着西洋钢琴曲，邻座传来压低的谈笑声，更衬得她们这一角的寂静有些突兀。
陆曼曼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关灿的眉眼，试图在那被风霜侵蚀的轮廓里，找回一丝当年那个明媚少女的影子。
半晌，她才轻轻开口，声音放柔了许多，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灿灿？”
4 往事
关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好？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被拳脚相加时的恐惧，孩子冰凉的小手，母亲临死前空洞绝望的眼神……无数破碎的画面瞬间冲撞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闷得发疼。
她抬起头，对上陆曼曼那双盛满关切的眼睛。
“还……还好。”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显得有些扭曲。
“乡下日子，不都那样么。安安稳稳的。”
她避开了陆曼曼的目光，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那双布满茧子和细小裂口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也是握过笔、翻过书页的。
陆曼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她太了解关灿了，了解那个曾经把安稳视为无趣、把规矩看作束缚的关灿。
如今从她口中听到“安安稳稳”这四个字，竟比听到任何哭诉都更让她心头发颤。
她端起侍者刚送上的热可可，浓郁的甜香弥漫开来。
她用小匙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液体，目光却透过热气，落在关灿身上。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陆曼曼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像“在女塾那会儿。你总嫌我磨墨太慢，每次都抢过去帮我磨，结果弄得自己像个花脸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