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灿也傻傻地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午后的习字课结束，先生刚离开书案，关灿便像只解了束缚的小马驹，拉着陆曼曼的手腕就往后院跑。
“快！曼曼！昨天墙角那窝小蚂蚁又出来啦！搬了好大一块点心渣子！”
两个小小的身影挤在墙角青苔斑驳的砖石边，头碰着头，屏息凝神地看着一队细小的黑点，正齐心协力地搬运一块几乎比它们身体大上数十倍的桂花糕碎屑。
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将她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你看那只领头的大蚂蚁，好神气！”关灿指着蚁队最前端那只格外强壮的工蚁，兴奋地压低了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嗯，”陆曼曼也看得津津有味，小声道，“它们真厉害，这么小的身子，能搬动那么大的东西。”
关灿用力点头：“就是！比我们写字厉害多了！”她忽然转头，看向陆曼曼，眼神无比认真，“曼曼，你说，我们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搬什么就搬什么？”
陆曼曼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笃定道：“当然能！我娘说，只要好好读书，以后女孩子也能做很多事，像城里的那些女先生、女医生一样！”
“真的？”关灿的眼睛瞬间被点亮，“那我们约好了！以后要一起做最厉害的事！比这些蚂蚁还厉害！”
“拉钩！”陆曼曼伸出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根稚嫩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懵懂的勇气。
她们身后，老梅树的枝影摇曳，仿佛也在为这纯真的盟约作证。
6 转折
然而，这春日里萌发的小小盟约，终究抵不过成人世界冰冷的现实。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那是一个秋意渐浓的下午，私塾的课刚上到一半。
关灿正皱着眉，努力临摹一个复杂的“书”字。
突然，教室那扇沉重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冷风裹挟着湿气猛地灌了进来。
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关灿的父亲，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穿着半旧的长衫，被雨水打湿了肩头。
他身后跟着两个面相不善的粗壮家丁，是关家老宅派来的。
父亲的目光带着一种卑微的闪躲，最后落在关灿身上，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整个学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这突兀的闯入者身上。
先生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书卷。
“关先生？”
关父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向前挪了两步，对着先生深深作了个揖，声音低微：“先生……对不住，打扰了。家里……家里有事，得接灿灿……回去了。”
关灿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墨汁迅速晕染开一大片，彻底毁掉了那个刚刚有了点样子的“书”字。
她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和他身后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家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回去？”关灿的声音带着颤抖，“回哪里去？爹！我们不是说好了……”
“灿灿！”关父猛地打断她，“听话！快收拾东西！”
他避开女儿控诉的目光，眼神仓皇地掠过学堂里那些穿着体面的小姐们，最后落在关灿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子上，那眼神里混杂着痛苦和难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