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最后一辆中巴的副驾驶，颠簸得像是在坐过山车。车子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象从密集的城中村，渐渐过渡到荒凉的城乡结合部，最后是大片大片被污染的土地和低矮破旧的厂房。“辉煌未来”电子厂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讽刺。
厂区很大，但透着一股破败和衰亡的气息。灰白色的厂房外墙布满污渍和雨水冲刷的痕迹，如同巨大的、生了癣的怪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溶剂和劣质塑料加热后的混合怪味。
王金牙把我们这群“货物”交接给一个穿着皱巴巴保安制服、眼神凶狠、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男人——保安队长刀疤强。他像打量牲口一样扫视着这群沉默的死士，嘴角扯出一个残酷的弧度。
“跟我走！”刀疤强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领着这支庞大而沉默的队伍，穿过空旷、布满油污的水泥地，走向厂区深处一栋最为破旧、窗户大多碎裂、用木板钉死的厂房。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霉味、汗馊味和劣质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厂房内部巨大而空旷，但显然被改造成了宿舍。地上密密麻麻铺着发霉发黑、布满可疑污渍的草席，连成一片令人作呕的“大通铺”。头顶悬着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微弱，勉强照亮这片污浊的空间。墙角堆着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几只硕大的老鼠在阴影里肆无忌惮地窜动。
“以后，这儿就是你们的窝！”刀疤强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动作麻利点！完不成定额，饭都没得吃！谁要是敢偷懒，敢闹事……”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橡胶警棍，狠狠抽在旁边一根锈蚀的铁管上，发出刺耳的“铛”一声巨响，“老子的棍子可不认人！听明白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十万死士如同十万尊冰冷的石像，空洞的眼窝里，那幽绿的磷火微微闪烁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刀疤强似乎对这种无声的顺从很满意，狞笑一声，又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发出更大的噪音，这才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下巨大的铁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监狱落锁。
昏暗、浑浊的光线从破窗的缝隙里艰难地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霉味。我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到肮脏的地上，胃里翻江倒海。环顾四周，那一张张在昏暗中如同石刻般僵硬、毫无生气的脸孔，那一双双闪烁着幽绿磷火、如同鬼火般的眼睛……我用力闭上了眼。
完了。全完了。这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