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001，率幽影十万众，听候主上差遣。”
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锈蚀的铁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刮擦的质感，冰冷地钻进我的耳膜。
幽影？十万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片空白。身体比思维更快，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那扇连玻璃都布满裂纹的破窗边，一把扯开糊着旧报纸的窗帘。
窗外，城中村狭窄、坑洼、垃圾遍地的街道景象，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黑色海洋。
人影。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人影。他们如同从地底最深处爬出的古代陶俑，无声无息地矗立在每一寸能立足的空间。从楼下狭窄的过道，到远处歪斜的握手楼顶，再到视线尽头被垃圾山和违章建筑遮挡的拐角……目光所及，尽是一片死寂的玄黑。没有一丝呼吸声，没有一丁点衣物摩擦的窸窣，甚至连心跳的搏动都感觉不到。十万？恐怕远远不止！他们像一片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静止的森林，散发着浓烈的、铁与血沉淀了千年的冰冷气息。
夜风带着城中村特有的、垃圾腐烂和污水混合的酸臭气味吹过，拂动那些死士身上残破的玄甲和褴褛的布袍。他们纹丝不动，如同亘古存在的黑色礁石。只有偶尔，某个死士头盔下深陷的眼窝中，会闪过两点微弱、幽绿、毫无生气的磷火，如同古墓深处飘荡的鬼魂，冰冷地扫视着这片属于活人的、污浊而陌生的世界。
我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抽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十万张嘴！十万个需要吃饭的胃！十万个需要地方睡觉的身体！这哪里是什么天降横财？这他妈分明是十万个要命的祖宗！把我卖了，不，把整个城中村打包卖了，也养不起这群大爷一天！
就在我眼前发黑，感觉下一秒就要被这沉重的现实压垮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烟嗓的猥琐笑声，如同毒蛇般滑进我的耳朵。
“嘿嘿，老弟……发财的机会啊！天大的机会！”
一个油腻腻、矮墩墩的身影，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不知何时挤到了我窗下的阴影里。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领口泛着油光的廉价POLO衫，脖子上挂着一条比狗链还粗的假金链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廉价的贼光。最显眼的是他嘴里那颗硕大的金牙，随着他谄媚的笑脸咧开，在黑暗中像颗小灯泡似的闪烁。
“鄙人王金牙，职业中介，专帮人解决就业难题！”他搓着手，金牙的光芒晃得我眼晕，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热切，“老弟，你这……亲戚？朋友？阵仗不小啊！一看就是能吃苦、肯卖力的好材料！搁这儿瞎耽误工夫多可惜？”
他贼溜溜的小眼睛贪婪地扫过窗外那片沉默的黑色军团，仿佛在看一堆会走路的金元宝。
“电子厂！现在最缺的就是人！”王金牙唾沫横飞，激动得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动，“‘辉煌未来’电子厂！大厂！正规！待遇优厚！月薪八千起步！包吃包住！流水线操作简单，是个人都能干！老弟，你信我王金牙这块金字招牌！你这些兄弟，只要跟我走，我保证，月底数钱数到手抽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