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带着巨大惊恐和一丝微弱希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辰。那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苏辰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脱下自己那件同样湿透、却相对厚实一点的外衣，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急切，不由分说地裹在了女孩身上，试图隔开冰冷的雨水。然后，他弯下腰，一手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全部家当的包袱，另一只手用尽全力，将这个轻飘飘、却又无比沉重的女孩从泥水里半拖半抱地拉了起来。女孩的腿软得像面条，根本无法站立，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同样瘦弱的臂膀上。苏辰踉跄了一下，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绷得死紧，才勉强站稳。他不再看女孩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巷口那一点昏黄模糊的光晕，仿佛那就是唯一的灯塔。他拖着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向那片被雨水浸透的、唯一可能带来一丝暖意的灯火——西市小吃街的方向。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积水中，溅起浑浊的水花，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相依为命的足迹。
2 烟火初遇
西市小吃街的喧嚣如同一锅煮沸的浓汤，在傍晚湿冷的空气里翻滚蒸腾，猛烈地冲击着初来乍到的感官。炸物的焦香、炖煮的浓醇、蒸腾的热气，各种霸道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暖流。鼎沸的人声、锅铲的碰撞、跑堂的吆喝、食客的谈笑，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嘈杂背景。
苏辰几乎是拖着林悠悠，像两片被狂风吹来的落叶，一头撞进了这片喧腾的烟火之中。巨大的声浪和拥挤的人潮让林悠悠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攥紧了苏辰湿透的衣角，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小脸埋得低低的，只敢从苏辰的胳膊缝隙里，怯生生地偷瞄着外面这个陌生而庞大的世界。她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怕的。
苏辰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两侧鳞次栉比的摊铺，寻找着可能的容身之处。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街尾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支着一个简陋的馄饨摊，灶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个油腻腻的棚子，几张歪歪扭扭的破桌凳胡乱堆在棚下避雨处。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神情淡漠的老汉，正慢吞吞地收拾着家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就那儿。”苏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拉着林悠悠径直走了过去。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从怀里那个紧抱了一路的蓝布包袱里，极其小心地摸出两枚冰冷的铜板，轻轻放在老汉收拾东西的木板上。铜板撞击木板，发出清脆又微弱的“叮当”声。
老汉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瞥了一眼那两枚铜板，又扫过眼前这两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半大孩子。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最终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既没点头，也没赶人，继续慢条斯理地收拾他的锅碗瓢盆，算是默许了这两个“小叫花子”在棚子下借宿一晚。
苏辰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松弛。他拉着林悠悠，缩进棚子最里面、最背风的角落。那里堆着些破麻袋和废弃的竹筐，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残留的食物气息。他摸索着，把几个还算干燥的麻袋铺在地上，示意林悠悠坐下。棚顶漏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