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夫收拾案板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这声“哼”在苏辰听来，却比任何承诺都珍贵。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磨破的掌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3 偷师记味
日子在西市小吃街的烟火气里艰难地流淌。劈柴、搬运、清洗油腻的锅碗瓢盆……苏辰和林悠悠像两只小小的工蚁，在张屠夫粗声大气的呵斥和偶尔施舍的残羹剩饭中，顽强地扎下了根。夜晚，他们依旧蜷缩在馄饨摊那个漏风的角落，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饥寒交迫。
然而，“辰悠记”的第一步，却始于一个冰冷的决定。
苏辰捏着包袱里仅剩的、被磨得发亮的最后几枚铜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它们曾经是父母留下的全部指望，如今却轻飘飘的，换不来几顿饱饭。他看向身边正在费力搓洗着油腻抹布的林悠悠，那双小手在冷水里泡得通红，裂开了细小的口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拉着林悠悠走向小吃街最热闹的中心。
“听好，”苏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林悠悠的心上，“看见那些生意好的摊子了吗？你去，装作食客，凑近点看，闻，听！他们用什么料，怎么做的火候，客人都夸什么……都给我记下来！一笔一划，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许漏！”
林悠悠猛地抬起头，小脸上血色尽褪，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惊恐和羞耻。她像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哥……我……我不敢……他们会骂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
“不敢？”苏辰猛地抓住她瘦削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瑟缩了一下。他的眼睛因为连日来的焦虑和压力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冰冷又灼人，“不敢就饿死！冻死！像野狗一样死在巷子里！你选！”
林悠悠被他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吓住了，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看着苏辰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看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最终，那股恐惧被一种更深的、无法言说的东西压了下去。她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然后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苏辰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他不再看她，只是从怀里摸出那枚仅存的、磨得最亮的铜板——那是他最后的一点“启动资金”，塞进林悠悠冰冷僵硬的手心里：“去！买最便宜的，能坐一会儿的东西！”
林悠悠攥着那枚带着苏辰体温的铜板，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向最近一个生意火爆的汤面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摊主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锅碗的碰撞声，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噪音，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盛宴的小偷，无所遁形。
“小……小碗素面……”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颤抖着将铜板递出去，不敢看摊主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