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喉咙被一团滚烫的硬块死死堵住,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我张开嘴,试图呼吸,却只吸入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呛得肺叶生疼。那声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尖叫,最终被我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一点点地咬碎在牙关里,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细响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锚点。

“……在商场。” 声音出口,沙哑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随便逛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那短暂的空白里,我几乎能想象他此刻或许正靠在办公室舒适的椅背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考着如何安排今晚的“慰藉”。

第二章:金丝笼里的晚餐

“嗯,” 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放得更软了些,带着一种哄劝的意味,“晚上一起吃饭?老地方?今天……有点累,想你了。” 那声“想你了”,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我早已龟裂的心上。这七年里,这句“想你了”是开启无数次温存的前奏,是我在无数个孤独夜晚赖以取暖的薪火。此刻听来,却像裹着蜜糖的砒霜,甜腻之下是致命的虚伪。它精准地落在我刚刚目睹了他完整家庭图景的伤口上,反复研磨。

隔间外传来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女人谈笑的细碎声音。那些属于正常生活的、阳光下的声音,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而我,蜷缩在这方寸之地的阴影里,抱着膝盖,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冷,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寒意,几乎要将血液都冻结成冰。

“……好。” 喉咙里的硬块终于被这个单音节的词艰难地顶开,带着撕裂的痛楚。再多一个字,我怕那根紧绷的弦会彻底崩断,我会对着话筒嘶吼出那个刚刚学会走路、穿着嫩黄色裙子的小天使,吼出那个刺穿我灵魂的称呼。

“乖。”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声音里带上了笑意,“那晚点见,我让餐厅留位置。”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我声音为什么这么哑,为什么情绪不对。在他预设的剧本里,我永远只需要扮演那个温柔解语、安静等待的角色。我的悲喜,从来不是他需要费心解读的密码。

通话结束的忙音单调地响起,像敲打在心口的丧钟。我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脸深深埋在膝盖之间。洗手间的灯光惨白,从头顶的缝隙里渗进来,照亮地砖上冰冷的光泽。身体里的颤抖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麻木。有什么东西,在亲眼看见他蹲下身、听见那声“爸爸”的瞬间,就已经彻底死掉了。像一盏被骤然掐灭的灯,连灰烬都是冷的。

餐厅灯光暧昧,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牛排和红酒的气息,还有若有似无的香氛。他坐在我对面,姿态舒展,切牛排的动作流畅优雅,银质刀叉在骨瓷盘子上发出细微的轻响。他谈论着今天签下的一个关键合同,眉宇间带着志得意满的松弛,偶尔抬眼看向我,目光里是熟悉的、带着点占有欲的温柔。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他注意到我盘中几乎未动的食物,微微蹙眉,伸手越过桌面,用指背蹭了蹭我的脸颊,动作自然亲昵,带着温度的触碰。“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逛累了?” 那关切听起来如此真切,若非几小时前那锥心刺骨的一幕还烙印在视网膜上,我几乎又要溺毙在这份虚假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