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垂着头，紧抿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对抗心脏被反复撕扯的钝痛。那叠纸最上面的一张，正是学校论坛里那个被顶了几千楼的热帖截图，猩红的标题像血一样刺眼。帖子下面，无数恶毒的谩骂和“人肉”他的信息如同毒虫般密密麻麻。
“主任，我真的没有偷拍。”陈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我的手机当时被她摔碎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如果有监控……”
“监控？食堂东区那个角落是监控死角！你不知道吗？”王德发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默脸上，他烦躁地挥着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实就是，苏晚晴同学名誉严重受损，情绪极其不稳定！她家里已经联系了律师！社会舆论对我们学校的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啊？”
王德发绕过办公桌，啤酒肚几乎顶到陈默身上，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陈默，你也是成年人了，该懂点事！学校培养一个学生不容易！这件事，再闹下去，对你，对学校，都没有任何好处！苏晚晴那边说了，只要你承认错误，诚恳道歉，并且主动退学，她可以不再追究……”
陈默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没错！凭什么要我退学道歉？！”
“凭什么？”王德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就凭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错了！就凭你再不低头，学校为了平息众怒，只能开除你！到时候背个处分，档案里记一笔，你一辈子都毁了！退学，至少还能自己申请，面子上好看点！这是学校给你最后的机会！是为你着想！别不识好歹！”
“为我着想？”陈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盯着王德发那双闪烁着精明和算计的小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真相呢？真相就不重要了吗？”
“真相？”王德发嗤之以鼻，用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口吻，“年轻人，现实点！现在这个局面，平息事态，保住学校的声誉，就是最大的‘真相’！你个人的那点委屈，在集体利益面前，算得了什么？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天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是体面地退学，还是等着被学校公开开除处分！你自己选！”
他像驱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过身去，不再看陈默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那宽厚的、象征着权威的背影，在陈默眼中，变成了一堵冰冷坚硬、无法撼动的高墙，彻底堵死了他寻求公正的道路。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的。走廊外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像一个游魂，麻木地穿过校园。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此刻都显得面目狰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那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避之不及的……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把小刀，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上反复切割。
他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快点逃回那个暂时还能隔绝部分恶意的宿舍。然而，当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终于走到男生宿舍楼下时，一个刺眼的身影，像一道精心布置的障碍，稳稳地挡在了宿舍楼入口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