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目光追随着她狼狈的背影,又迅速转回到我和叶振华身上。叶振华依旧沉默地站着,像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沈雅芝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没有任何反应。
“叶先生!”台下有记者忍不住高声提问,“您说琴是仿制的,请问张素芬女士是何人?她与叶家是什么关系?这架琴又为何会成为叶家的‘传家宝’?”
“是啊叶先生,请您解释一下!”
“那位林晚小姐,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吗?这其中到底……”
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叶振华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强硬的、阻止的手势。那手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让嘈杂的提问声低了下去。
“够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全场,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不容抗拒的力量,“今晚的拍卖会到此结束。关于叶家的私事,无可奉告。周伯,送客。”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全场,那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随即,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在周伯的示意下,几名保镖迅速上前隔开人群,护送着他和依旧惊魂未定的沈雅芝,步履沉重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宴会厅。
留下满场的哗然、猜测和一地的鸡毛。
宾客们在保镖和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带着意犹未尽的兴奋和无数疑问,开始陆续离场。议论声依旧嗡嗡作响。闪光灯追逐着叶氏夫妇离开的背影,也捕捉着我孤零零站在高台阴影下的身影。
我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留下的谜题。
巨大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芒,照亮着空荡下来的奢华大厅,也照亮着那架沉默的“月光女神”。它依旧优雅,却像一个巨大的谎言,无声地嘲笑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慢慢地走下高台。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冰冷依旧。人群的目光如同实质,黏在我的背上,带着探究、同情、好奇,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我挺直脊背,无视那些目光,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通往叶家内部、此刻却如同深渊入口的大门走去。
掌心,那些照片碎片被我攥得更紧。尖锐的痛感持续传来,却让我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
张素芬。
仿制品。
1935。
叶薇薇的恐惧。
叶振华的疲惫与苍凉。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眼神怯懦却充满爱意的女人,她是谁?她为何能仿制出以假乱真的古董钢琴?她与我……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复仇的快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的沙滩和更深邃的谜团。叶薇薇的光环碎了,但叶家的阴影,却并未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重、更加扑朔迷离。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的门。门内,是叶家灯火通明却死寂冰冷的走廊。周伯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林晚小姐,”他的声音刻板依旧,“先生和夫人请您去书房。”
风暴,并未结束。它只是从喧嚣的宴会厅,转移到了叶家更深、更暗的地方。而我,这个被找回来的“真千金”,这个当众撕开伤疤的人,此刻,正被推向风暴的中心。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那片冰冷的光明。掌心紧握着那些碎片,也紧握着那个刚刚开始浮出水面的、关于生母的谜团。月光,依旧冰冷地洒在身后。前方的路,隐没在叶家深不见底的阴影里。书房的门,沉重如棺盖,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宴会厅残留的喧嚣和窥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