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雪茄气息,混合着古老皮革和纸张的味道,厚重得令人窒息。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叶振华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死寂的后花园,月光苍白地洒在修剪成几何图案的灌木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沈雅芝坐在一旁的深红色丝绒沙发里,脸色依旧苍白,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昂贵的丝绸裙摆被揉出了深深的褶皱。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里面有惊魂未定,有被当众羞辱的怨愤,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周伯如同一个没有呼吸的雕像,垂手侍立在厚重的门边,目光低垂,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死寂。一种比刚才宴会厅的混乱更令人心悸的死寂。只有壁炉架上那座沉重的青铜座钟,发出单调、冷漠的滴答声,每一下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坐。”叶振华的声音响起,没有回头,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没有动,依旧站在书房中央那片冰冷的波斯地毯上。掌心紧握着,照片碎片的棱角和那个冰冷的“1935”印记,如同烙印,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
沈雅芝忍不住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寂:“林晚!你……你今晚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你毁了薇薇,毁了叶家,也毁了你自己吗?!”她的质问尖锐,却掩不住深处的慌乱。
叶振华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暴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被岁月和重负压垮的疲惫。那疲惫刻在他深刻的法令纹里,沉淀在他冰冷的眼神中。他一步步走回书桌后,没有坐下,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我。
“你怎么知道?”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直刺核心,“那个钢印。1935。你是怎么发现的?”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穿透我的身体,挖掘出那个隐秘角落的秘密。没有质问真假,直接跳过了验证,直奔信息的源头。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认,一种沉重的承认。
我没有立刻回答。书房里只余下座钟的滴答和我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我迎着叶振华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我碰了琴。”
“碰了琴?”沈雅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谁允许你碰薇薇的琴?!那是叶家的传家宝!你……”
“够了!”叶振华低沉地喝止了她,目光依旧钉在我脸上,没有丝毫动摇。“然后呢?仅仅‘碰了’,就能摸到琴腿最底下的钢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仿佛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的价值。
“直觉。”我简短地回答。这个答案苍白而敷衍,但却是事实。在那个冰冷黑暗的琴房里,在那个被愤怒和决心点燃的瞬间,指引我手指的,就是那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关于被践踏的尊严,关于被撕碎的母亲的笑脸。
叶振华的眼神锐利了几分,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然后,他缓缓拉开书桌最上层的抽屉。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仪式感。他拿出来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小小的、有些磨损的深色木质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