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声、压抑的呜咽声、惊恐的抽气声混杂在一起，又被寒风撕扯得破碎不堪。
一个穿着考究但沾满污迹丝绸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和此刻深切的悲恸。
他正是金陵图书馆的馆长，陈文轩。
他被人粗暴地从人群中推了出来，踉跄几步，几乎摔倒。
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沾满灰烬和血迹的长袍前襟上。
他死死盯着眼前图书馆那仍在冒烟的废墟残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吱呀——”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卡车停在广场边缘。
车门打开，跳下一个身材矮壮、披着将校呢大衣的日军少佐。
他腰间挎着指挥刀，戴着雪白的手套，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征服者傲慢和施虐者愉悦的狞笑。
他踱着步，皮靴踩在冻硬的血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走到陈馆长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悲痛欲绝的老人。
“支那猪，” 少佐的日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刻意放慢，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对方心上，也砸在周围所有惊恐竖起的耳朵里。
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向身后那片仍在飘散着灰烬的废墟，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恶毒的嘲弄，“看看！看看你们的圣殿！你们引以为傲的文明？你们的孔孟之道？你们的唐诗宋词？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大笑，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如同夜枭的厉啼。
“没了！统统烧光了！十万册？百万册？都成了灰！” 少佐猛地收住笑声，脸孔因亢奋而扭曲，他凑近陈馆长，几乎贴到老人脸上，唾沫星子飞溅，“支那的文化，就像你们这个民族一样，低贱、腐朽、不堪一击！烧了它，是净化！是皇军的恩典！明白吗，老东西？”
陈馆长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怆。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少佐那张因狞笑而变形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
“你…你们…畜生！那是…华夏的…魂啊！”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如裂帛。
“魂？” 少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耸耸肩，随即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阴鸷，眼中凶光毕露，“你们的魂，早就该散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右手闪电般握住腰间的指挥刀柄。
“呛啷——！”
寒光出鞘！
刀锋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噗嗤！
刀尖精准而残忍地捅进了陈馆长干瘦的胸膛。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老人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深处最后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股大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从他口中和胸前的伤口里汹涌而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胡须，也染红了少佐雪白的手套和闪亮的刀柄。
少佐狞笑着，手腕残忍地一拧。
老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冰冷坚硬、浸满同胞鲜血的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