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吴尊这套给新人下马威的路数，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这次不一样。柯定一那身破布条裹着的，是实打实用血换来的军功章，是阎王殿门口滚了三滚才爬回来的命！
“是！队长！马上办！”吴尊应得干脆利落，一个标准的向后转，军靴在湿地上踏出沉闷的声响，大步流星地走了。
刘勇望着他那消失在浓雾里的背影，没来由地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得仿佛灌满了铅块，坠得人心头发慌：“没一个他妈省油的灯！这活祖宗一来，老子这点安生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洗洗睡吧！”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短发。
2.
柯定一依旧在沉睡，鼾声时断时续，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滞重。“没良心的”在他口袋里不安分地拱动着，发出细微的呜咽。
刘勇拖过一张吱呀作响、三条腿的破凳子，一屁股坐在柯定一身前。冬日稀薄得近乎吝啬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雾气，勉强在他周围投下一小片朦胧的光斑，带来一丝聊胜于无的暖意。柯定一在睡梦中似乎本能地追逐着这暖源，迷迷糊糊觉得太阳挪了位，嘴里含糊地咕哝一声，笨拙地翻了个身，把自己精准地重新摊平在那片可怜的光斑里。刘勇无奈地跟着挪了挪吱呀抗议的凳子。如此反复几回，刘勇彻底没了兴致，一股百无聊赖的烦躁涌上来。他站起身，抄起一直斜靠在墙边、枪管泛着冷硬幽光的那支六三式步枪。
咔嚓！
清脆得令人心悸的验枪上膛声，在寂静得只有鼾声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突兀。冰冷的枪口漫无目的地巡弋着，最终，那闪着寒芒的金属准星，在刘勇不经意的晃动中，无意间稳稳地框住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柯定一。
就在那金属十字线落定的千分之一秒！
沉睡的柯定一像是被上万伏的高压电瞬间贯穿！身体爆发出一种近乎非人的、超越极限的敏捷！没有睁眼，没有思考，纯粹是烙印在骨髓深处的本能驱动！他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释放，腰腹力量瞬间爆发，身体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连续几个迅猛到模糊的翻滚，瞬间就脱离了原位！
翻滚的同时，右手已经闪电般摸向腰间——空的！左手更是本能地、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探向小腿外侧——匕首鞘同样是空的！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深处，被无数支黑洞洞的枪口锁定的绝境！翻滚的动作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亡命徒般的狠戾和绝望！
砰！砰！砰！
刘勇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狠狠擂了三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握着枪的手心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见识到什么叫刻入骨髓的战场本能！这反应快得完全超越了意识层面，纯粹是血肉、神经、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后熔铸成的求生程序在自动运行！
柯定一在迅猛的翻滚中骤然惊醒！那双猛然睁开的眼睛里，前一瞬还残留着梦魇般的混沌，下一瞬已锐利得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血丝和冰冷的杀意，精准地刺向威胁的源头！全身肌肉在神经信号的疯狂驱动下瞬间绷紧如铁，身体微微前倾，脚掌蹬地，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就要不顾一切地扑击上去，哪怕赤手空拳也要撕下对方一块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