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混沌的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归位——这里是中队！安全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积蓄的力量瞬间消散，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沓沓地就要再次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别倒！撑住！”刘勇被这电光火石间的转换惊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爬扑过去，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尽全力架住柯定一那软软下滑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和微微的颤抖。
柯定一困得眼皮像是被焊死了，沉重得抬不起来。
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极致疲惫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拉扯感。“呵呵，首…首长好……”他努力地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敬礼，动作虽然标准，却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虚浮和摇摇欲坠，“路…路不好走，累…累劈了……您…您别见怪……”
他深知，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搞好关系，尤其是和顶头上司的关系，是混日子的第一生存法则。“敬…礼！”声音干涩嘶哑。
“柯定一同志！英雄！功臣！”刘勇赶紧把那支惹祸的六三式像烫手山芋般丢开，郑重地立正，回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然后抢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柯定一那只冰凉粗糙却异常有力的手，“能来咱们这山沟沟里的山谷中队，真是…真是蓬荜生辉！热烈欢迎啊！”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的热情，试图驱散刚才那令人心悸的一幕带来的寒意。
柯定一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一连串高帽子弄得有点懵。久违的、甚至有些陌生的“表扬”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等待着那预料中的、更汹涌澎湃的赞誉之词。
结果，刘勇只是用力地、象征性地晃了晃他的手，然后，一句“欢迎”之后，便没了下文。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寒风的呜咽。
“感…感谢，感谢首长！”柯定一喉咙发干，赶紧接话，努力调动脸上每一块肌肉挤出更灿烂的笑容来活跃这尴尬的气氛，“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我这是到家了！真到家了！”
他顿了顿，试图找到更自然的话题，“要不…首长，我…我先去拾掇拾掇，洗个澡，回头…回头再向您详细汇报？”他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过刘勇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领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刘队长，您…您住哪儿啊？您看我新来的，两眼一抹黑，连…连您家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这…这多不合适，太失礼了……”
他搜肠刮肚，语无伦次，最后目光落在刘勇那件虽然旧却异常挺括的军装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呀！您…您这军装，真…真精神！锃亮！一看就是…就是咱们部队的老标杆！老模范！”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奉承。
刘勇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似的，猛地抽回手，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哭笑不得的烦躁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给自己脑门来一下直接晕过去算球。这家伙脑子是不是在战场上被炮弹震出毛病了？还是故意装疯卖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