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疯长,无法遏制。

后花园!

那片紧挨着废弃花房、一直被严令禁止靠近的角落!前几个月,那里莫名其妙地翻整过新土,说是要种什么名贵的欧洲月季。当时林曼芝是怎么说的?她难得地亲自去看了,穿着纤尘不染的软底拖鞋,站在那片新翻的、颜色深得发黑的泥土边,笑容温婉得无懈可击:“晚晚,以后这里开满了花,一定很美,就像你姐姐当年一样。”

那笑容,此刻回想起来,只让人遍体生寒。

一股冰冷的力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压倒了所有恐惧。我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无声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寒意刺骨,却让我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诡异的清醒。

没有开灯。黑暗是此刻唯一的屏障。我熟悉这座巨大囚笼的每一个拐角,每一道阴影。避开走廊尽头那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探头——那个探头,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林曼芝监控我是否“安分”的眼睛——我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悄无声息地穿过空旷奢华、此刻却如同墓道般死寂的客厅,推开沉重的、通往花园的雕花玻璃门。

深夜的花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里精心修剪过的花木,在惨淡的月光下只剩下狰狞扭曲的剪影,散发着浓郁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我朝着记忆中的那个角落奔去,脚下柔软的草坪很快被粗糙的碎石小径取代。

到了。

就是这里。紧邻着那间破败的、玻璃碎裂、爬满枯萎藤蔓的花房。一片大约三米见方的土地,颜色明显比周围深得多,黑黢黢的,像一块巨大的、刚刚结痂的丑陋伤疤。泥土被翻动后又被人刻意拍打过,但依然显得松散、凸凹不平。

没有工具。指甲就是唯一的武器。

我扑跪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双手狠狠插进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指甲瞬间崩裂,指缝被粗糙的砂石和尖锐的草根割破,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混着冰凉的泥水黏在皮肤上。但我感觉不到。身体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燃烧:挖!挖开它!看看下面埋着什么!

泥土带着深秋特有的、刺骨的寒意,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淡淡的腐败气息。越往下挖,那股气味越是顽固地钻进鼻腔,黏在喉咙里。胃里一阵阵翻滚,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勉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指甲刮擦泥土的“沙沙”声,单调得令人心头发毛。月亮被一片厚重的乌云彻底吞没,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黑暗像粘稠的沥青,紧紧包裹着我,压迫着每一次心跳。

不知挖了多久。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来,指尖早已麻木,只凭着本能机械地向下、向下……

嚓。

指尖猛地触到一个硬物。

不是石头。那触感……冰冷、坚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挣脱束缚。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停滞了。我僵在原地,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确信瞬间冻结了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