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字,轻飘飘地逸出唇齿,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滚烫的温度。
他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夜空中炸开的烟火。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然后,另一只手抬起,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轻轻拂去了我睫毛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雪花。指尖的触感冰凉而温柔。他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愉悦,在寂静的雪夜里荡开。我们就这样站在路灯下,站在纷飞的、金色的雪幕里,傻傻地对视着,笑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寒冷。地上的积雪映着灯光,像铺了一层流动的碎金。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处。原来,这就是心动的形状,是初雪清冽的气息,是路灯昏黄的暖光,是他睫毛上不肯融化的雪粒,是他掌心包裹的滚烫承诺,是书页间笨拙写下的“永远的春天”。这个飘雪的冬夜,世界被温柔地重塑了。
3 梦想与现实
3月15日 星期五 风渐暖
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暧昧不明,冬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尽,风里却已悄悄裹挟了泥土解冻和草木萌动的湿润气息。河堤边的柳枝抽出了嫩黄的芽孢,在微凉的晚风中柔软地摇曳。电影院的灯光次第亮起,《爱乐之城》结尾那令人心碎又释然的微笑还在脑海中盘旋,心被一种浓烈的、混合着遗憾与激荡的情绪填满。
“太美了,”我挽着周屿的手臂,沿着河堤慢慢走着,声音还带着电影带来的轻微颤抖,仿佛还沉浸在米娅那孤注一掷的追梦光芒里。“米娅最后面试唱的那首歌,‘致那些做梦的傻瓜’…你知道吗?那种不管不顾,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燃烧一次的勇气,太打动人了!梦想本身,就是最耀眼的光,哪怕结局…” 我顿了顿,想起最后平行时空里那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凝视,“哪怕结局不完美,那种孤勇本身,就是生命最壮丽的诗篇!”
晚风带着水汽拂过脸颊,河对岸的霓虹灯倒映在幽暗的水面上,被水流拉扯成破碎摇曳的光带。我侧过头,期待地看着周屿,想从他眼中找到同样的震撼和共鸣。
周屿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远处河面上模糊的灯影,似乎在斟酌词句。晚风吹起他额前细碎的刘海,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那种…理想主义,”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理性疏离,“很美,像电影镜头一样。但你不觉得…有点太悬浮了吗?”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专注而务实,像一块棱角分明的、未经打磨的矿石。“生活不是好莱坞电影,哪有那么多不顾一切就能成功的奇迹?普通人,脚踏实地才是最重要的。梦想需要地基,需要面包,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支撑。”
他的话语,像一颗骤然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我心中激荡的涟漪。那务实而冷静的眼神,在春夜本该温柔缱绻的暖风里,竟像一块冷硬沉重的石头,不偏不倚地硌在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刚才电影带来的热血沸腾瞬间冷却了大半,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落差感悄然滋生。
“可是…梦想不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动力吗?”我试图辩解,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没有那些看似虚幻的渴望,生活不就只剩下按部就班的灰色了吗?就像米娅,没有那份孤勇,她可能永远只是咖啡店里的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