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刚到啊?路上辛苦咯。”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云南口音,像唱歌一样绵软好听。他翻了翻登记本,又看看我,“哎呀,你运气好得很呐!今天早上刚巧腾出来一间‘星空房’,顶好的位置!”
“星空房?”我有些疑惑。
“是喽是喽!”阿伯热情地站起身,引着我往里走,穿过一个种满花草、阳光充足的小庭院,来到一间独立的木屋前。他推开房门,没有急着介绍房间内部,而是神神秘秘地抬手指了指屋顶。“喏,看上面!”
我仰头望去,心脏猛地一跳。整个屋顶,竟然是一整块巨大的、透明的弧形玻璃穹顶!像一个小小的天文台。傍晚的天空,纯净的蓝正一点点沉淀为深邃的靛青,几颗早起的星星已经若隐若现。
“夜里躺在这里,”阿伯的声音带着自豪,“能看星星!看得清清楚楚!比你大城市里那些钢筋水泥管子,强多喽!”他乐呵呵地把钥匙递给我,“保管你满意!”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温馨别致。我几乎是把行李箱扔在角落,迫不及待地扑向那扇宽大的飘窗。窗外,毫无遮挡的视野,将苍山洱海尽收眼底。此刻,夕阳正进行着它一天中最壮丽的告别演出。巨大的、熔金般的火球缓缓沉向西边苍山的剪影之后,将天际线点燃成一片沸腾的金红与橙紫。而洱海,这面巨大的镜子,正贪婪地吞吐着这最后的辉煌。晚霞的烈焰倒映在水面上,整片洱海仿佛被打翻了一整瓶浓稠的番茄酱,红得惊心动魄,波光跳跃着,燃烧着,一直蔓延到我的窗下。几只晚归的渔舟,成了这炽热画卷中沉默的剪影。那份壮阔与宁静交织的美,瞬间攫住了我的呼吸,连日来的疲惫和郁结,仿佛被这炽烈的色彩冲刷掉了一大半。
为了更自由、更贴近地感受洱海,我决定租一辆车。不是普通的轿车,而是在闲鱼上淘来的一辆颇有年头的二手露营车。车身是褪了色的军绿,上面贴满了各种“摩旅万岁”、“318此生必驾”之类的贴纸,边缘已经卷翘发白,像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邮票,诉说着前主人浪迹天涯的故事。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开到洱海生态廊道旁一个安静的白族小渔村附近停下。这里游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的本地村民在劳作。海鸥是这里最活跃的居民,成群结队地在头顶盘旋,发出清亮又带着点蛮横的鸣叫。它们似乎对停驻的露营车产生了浓厚兴趣,好奇地俯冲下来,绕着车窗玻璃打转,甚至用尖喙啄击着,仿佛在质问这个闯入它们领地的庞然大物。
我摇下车窗,带着水汽和腥咸味道的湖风立刻呼啸着灌满车厢,带着洱海特有的、微凉的气息。我裹紧了外套,后视镜里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两颊被高原的阳光亲吻,泛起两团明显的、健康的红晕,像两只刚偷吃完新鲜番茄的、心满意足的猫咪。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却比在帝都时清亮了许多。
夜幕降临,渔村边的沙滩上传来喧闹的人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一场自发的篝火晚会正在上演。我循着火光和歌声走去。人们围坐成一个松散的圆圈,中间是跳跃的、温暖的篝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