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枚戒指。戒指很凉,那凉意顺着指尖的皮肤,瞬间蔓延开来,仿佛带着某种来自遥远过去的、沉淀已久的寒意。就在她的指腹,清晰地触碰到戒圈内侧那似乎被无数个日夜摩挲得格外光滑的金属表面时——
嗡!
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强行从躯壳里撕扯剥离的剧烈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视线瞬间扭曲、旋转、撕裂!灵堂里压抑的哭声、低回的哀乐、香烛的气味、潮湿的空气……所有感知到的声音、光线、气味,都在刹那间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粗暴地揉碎、拉扯、重组!
黑暗如同浓墨般涌来,又瞬间被刺目的光撕裂。
眩晕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尖锐的耳鸣在颅腔内嗡嗡作响。林晚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灵堂消失了。哀乐、哭声、香烛味……所有属于葬礼的沉郁气息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喧嚣彻底取代。刺鼻的硝烟味混杂着劣质香水和汗水的味道,粗暴地涌入鼻腔。耳朵里灌满了震耳欲聋的喧嚣——锣鼓铙钹敲打得震天响,高亢尖锐的唢呐声几乎要撕裂耳膜,夹杂着男男女女用方言喊出的、带着浓烈乡土气息的祝福和哄笑声。
她正站在一个陌生又拥挤的房间里。墙壁刷着粗糙的白灰,贴着几张崭新的、印着工农兵形象和“囍”字的红纸。屋子中央一张铺着大红塑料布的八仙桌旁,围坐着几个穿着灰蓝色、草绿色粗布衣服的男女,正推杯换盏,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好奇。桌上摆着几碗油汪汪的肥肉片子,几碟炒花生、瓜子,还有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子。
这是……哪里?五十年前?林晚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那身肃穆的黑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簇新的、质地粗糙的粉红色“的确良”衬衫,下身是一条同样崭新的、裤线笔直的深蓝色涤纶裤子。脚上一双黑布鞋,鞋面干干净净。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摊开掌心——那枚小小的、温润的玉戒指,正安静地躺在她汗湿的掌心,散发着微凉的光泽。是它!是它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哎!小晚!傻愣着干嘛呢!”一个带着笑意的、略显粗粝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同时胳膊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用力拽了一下。
林晚悚然一惊,猛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圆圆的,红扑扑的,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辫梢系着崭新的红头绳,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正带着几分嗔怪和催促看着她。这姑娘穿着一件和林晚身上类似的粉红衬衫,只是颜色更鲜亮些,一看就是伴娘的打扮。
“月茹姐等着呢!快把梳子递给她呀!”圆脸姑娘催促着,朝旁边努了努嘴。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狂野地搏动起来。她顺着姑娘示意的方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去。
窗边,一张老旧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身影。一束午后还算明亮的日光,透过糊着红“囍”字窗花的木格窗棂斜斜地照进来,温柔地笼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