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淑贞的心猛地一缩。姐姐的扳手确实不见了。她翻开针线盒底层,铜顶针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盒底的磨损痕迹里卡着几根褐色的纤维,像是从某种布料上蹭下来的。

收摊时,蓝布上的霉味混着雨水蒸腾出酸腐气。林淑贞把针线盒塞进帆布包,指腹擦过盒底的磨损痕迹,突然想起姐姐离开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潮湿的天气,姐姐坐在修鞋摊前,用这只针线盒缝补她磨破的书包带。

“淑贞,这盒子你留着。” 姐姐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软得发沉,“里面的顶针,记得常擦,别让它锈了。” 当时对面的座钟也指着九点十五分,姐姐望着钟表店的方向,睫毛上沾着的雨珠像碎玻璃,眼神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慌张。

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慌张,是告别。

三轮车铃铛的余音还在巷子里荡,赵守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淑贞,那卷尺我给你收着呢!你姐当年塞给我时说‘量准了就安全’,我一直锁在废品站的铁柜子里……”

淑贞回头时,周明宇正站在修鞋摊前,锃亮的皮鞋尖踢着她刚扫起的梧桐叶碎屑。“修鞋?” 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纹路里像藏着灰,“我记得你姐姐也会这个,她补的鞋底特别结实。”

“她走了。” 淑贞攥紧帆布包的带子,指尖掐进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

周明宇的笑容僵了半秒,转身走向巷口的快递柜时,淑贞瞥见他输入的取件码:91527。前三位数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记忆 —— 姐姐失踪那天,也是 9 月 15 日。

回到位于三楼的出租屋,她把针线盒摆在台灯下,用锥子轻轻撬开盒底的暗格。里面没有姐姐的信,只有一小撮干燥的铁锈,她捏起一点放在掌心,与白天从钟表店墙根抠下的锈迹对比,竟是同一种红棕色。

夜里十一点,雨又下了起来,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林淑贞被一阵细碎的齿轮转动声惊醒,趴在窗台上望过去,对面钟表店的老座钟指针竟微微动了一下,从九点十五分跳到九点十六分,又猛地弹了回去,像个被无形的手操控的木偶。

周明宇的身影出现在钟表店门口,手里举着个手电筒,光束正照在玻璃罩的裂纹上,仿佛在仔细研究那道锈迹。淑贞抓起雨伞冲下楼,跑到快递柜前时,3 号柜的门虚掩着,里面放着个牛皮纸包,拆开后是片晒干的梧桐叶,背面用铅笔写着:“明天九点十五分,地铁见。”

字迹不是姐姐的。

她抱着纸包回到修鞋摊,蓝布上的霉斑又扩大了些,边缘卷成波浪形。淑贞把新找到的梧桐叶放进针线盒,三片叶子突然自动拼合在一起 —— 叶柄处有个细小的针孔,像是被人用顶针反复戳过。

这时,对面的老座钟突然 “当” 地敲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老人的咳嗽。指针稳稳地停在九点十五分,玻璃罩的裂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淑贞摸出那枚铜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只窥视着秘密的眼睛。

2 铃铛声里的秘密

清晨的雨雾像块湿抹布,把福安里的巷子擦得发灰。林淑贞握着那片带字的梧桐叶站在修鞋摊前,赵守义的三轮车 “吱呀” 着从雾里钻出来,车斗里的旧报纸堆得老高,车铃 “叮铃” 响了两声,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