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被我不同寻常的急切弄得有些懵，但手脚依旧麻利。温热的水拂过面颊，带着清晨花露的清新气息，洗去最后一丝混沌。菱花镜里，少女的容颜在侍女的巧手下愈发娇艳明媚。粉霞色的锦缎衬得肌肤欺霜赛雪，点翠蝴蝶簪斜插在乌黑如云的鬓边，随着我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蓬勃的生命力。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时间！最重要的就是抢在姑母的赐婚懿旨之前！
马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载着我一路疾驰向那九重宫阙。宫门巍峨的阴影沉沉压下，侍卫森严的甲胄泛着冷光，一切熟悉得令人心悸。然而此刻，心底翻涌的只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我目不斜视，提着裙裾，几乎是小跑着穿过熟悉的朱红回廊，直奔慈宁宫。
“姑母！姑母！” 人未至，声先到。我刻意将声音拔得又软又糯，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像只受惊的小雀儿扑棱棱飞入温暖安全的巢穴。
绕过最后一道云母屏风，暖阁里熟悉的沉水香混合着瓜果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太后姑母正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几碟精巧的点心和刚沏好的碧螺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鬓角几丝银发在阳光里分外柔和。
“哎哟，哀家的小娇娇这是怎么了？” 太后一见我提着裙子、脚步匆匆、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红晕的模样，立刻心疼地坐直了身子，朝我伸出手，“谁给我们清妤气受了？快过来让姑母瞧瞧！”
我像归巢的乳燕，一头扑进太后温暖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把脸埋进那带着熟悉暖香的锦缎衣裳里。鼻尖瞬间酸涩难当，前世深宫的孤寂冰冷与此刻怀抱的温暖形成巨大的反差，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我死死忍住，只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依赖。
“姑母……” 我抬起头，眼圈适时地泛起一层薄红，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没人欺负清妤。是清妤……清妤心里难受，睡不着，就想姑母了。” 我抽了抽鼻子，声音又软了几分，“姑母抱抱就不难受了。”
“你这孩子，大清早的就来撒娇。” 太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用帕子轻轻点了点我的眼角，语气满是宠溺，“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说吧，是不是又看上哀家库房里哪件宝贝了？” 她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触手一片温软滑腻。
我顺势依偎在她身侧，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榻旁那架巨大的紫檀木嵌螺钿花鸟屏风。屏风后……那熟悉的、属于帝王的沉水香气，似乎比这暖阁里原本的香气更浓重些，丝丝缕缕，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过来。前世记忆里，赐婚的旨意，似乎也是在一个这样阳光晴好的上午，从这慈宁宫发出的。赵衍，他此刻就在屏风后面！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被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填满。来得正好！
“姑母！” 我仰起脸，努力让双颊飞起更自然的红霞，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少女怀春特有的羞涩与大胆，声音却甜得能滴出蜜来，“清妤不要宝贝！清妤……清妤心里头，装了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