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霎时安静下来。连角落里侍立宫女的呼吸声都似乎屏住了。太后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随即眼中涌起浓浓的好奇和笑意：“哦？我们清妤心里装了谁？快告诉姑母！是哪家的小郎君这般有福气，入了我们镇国公府掌上明珠的眼？”
暖阁里落针可闻，连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都仿佛凝滞了一瞬。屏风后那沉水香的冷冽气息，似乎也无声地沉凝了几分。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脸颊上的红晕如同朝霞般彻底晕染开，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我微微垂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只留下最纯粹、最动人的少女羞怯。
“是……是定远侯顾大人。”声音细如蚊蚋，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暖阁的寂静，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我甚至能感觉到屏风后那道无形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得我后背肌肤微微发紧。
“定远侯？”太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漾开更浓的笑意，带着长辈特有的促狭和探究，“顾珩那孩子？嗯，倒是个稳重的好孩子，模样也周正。哀家记得，他府里是出了名的清净，至今别说正妻，连个通房侍妾都无，是个洁身自好的。” 她饶有兴致地拉着我的手，“快跟姑母说说，你这小脑袋瓜里什么时候装了人家？他又是如何入了你的眼？”
成了！姑母的倾向已经清晰！我心中巨石落地一半，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调动起前世在宫中学会的所有察言观色和表演的本领。我要把这出戏，演得天衣无缝，演得足以让屏风后那个人，彻底乱了方寸！哼，不是说爱我吗，今生不嫁你，也要让你难受，狗男人。
“就……就是前些日子，在护国寺后山嘛……” 我绞着手中的丝帕，声音又轻又软，带着陷入回忆的甜蜜，“那天姑母您去听方丈讲经，清妤嫌闷，就带着云舒去后山看桃花。结果……结果不小心扭了脚，可疼了！”
我适时地蹙起秀气的眉头，仿佛那疼痛还在昨日。“是顾大人！他正好路过，二话不说就……就把清妤背下山了呢！”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抬眼飞快地觑了太后一眼，又迅速垂下，脸上红霞更盛，声音里充满了小女儿的崇拜和感激，“顾大人看着冷冷的，可他的背……好宽厚，好稳当！清妤趴在上面，一点都不怕了！”
屏风后，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指节捏紧的“咔”声。细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心头一跳，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赵衍，你听到了吗？
“哦？英雄救美啊？”太后听得津津有味，眼角的笑纹更深了，“这倒是个好由头。然后呢？”
“然后……”我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丝帕。帕子一角，用极淡雅的墨线勾勒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风姿绰约，旁边题着一行清峻的小字：“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姑母您看！”我将帕子献宝似的捧到太后眼前，指尖微微发颤，脸上是全然沉浸在幸福里的娇羞，“顾大人他……他定是心悦清妤的！这帕子，是他后来托人悄悄送来的！您瞧这牡丹画得多好，跟真的一样！还有这句诗……‘国色天香’，不正是在夸清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