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宫女战战兢兢递来的热帕子,轻柔地替我擦拭额角沁出的细密冷汗,语气带着安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只是清妤啊,你表哥方才的话……虽有些严厉,但也不无道理。定远侯那孩子,人是极好的,可他那性子……冷得像块石头,又常年在外带兵。你自小娇养惯了,若真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这终身大事,确实该……”
“姑母!” 我猛地抬起头,打断太后的话。眼眶还红着,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如同清晨沾露的花瓣,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但我眼中却迸发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光彩,像是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孤勇。
“清妤不怕委屈!” 我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坚定,“顾大人他……他救了清妤,他送清妤帕子,他画牡丹给清妤看!他府里没有别人,清妤知道的!他洁身自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清妤就喜欢他这样的!” 我紧紧抓住太后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神充满了少女为爱不顾一切的倔强,“姑母,您最疼清妤了,您帮帮清妤好不好?清妤……清妤真的不想嫁给别人!就只想……只想嫁给顾大人!” 最后几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太后华贵的衣袖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太后看着我这副梨花带雨、情真意切的模样,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她叹了口气,无奈又宠溺地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最是娴静,这倔劲儿上来了,倒是跟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罢了罢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抽出自己的丝帕替我拭泪,“既然你心意已决,非他不嫁,那……”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这样,过几日宫里不是要办消暑宴么?哀家亲自下旨,让定远侯也来。到时哀家替你好好看看,若他真是个值得托付的,哀家便为你做主,如何?”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放心,有姑母在,定不让我们清妤受委屈。”
“真的?”我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破涕为笑,如同骤雨初歇后绽开的牡丹,瞬间点亮了整张脸庞。我扑进太后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撒娇:“姑母最好了!清妤就知道姑母最疼清妤!”
伏在太后温暖的颈窝,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暖香,我脸上那依赖的笑容未曾褪去,眼底却是一片冰凉的清明。第一步,成了。姑母的承诺,是挡在赵衍那道赐婚圣旨前最坚固的盾牌。
至于消暑宴……顾珩,顾大人,为了我的自由,只能先委屈您,做一回挡箭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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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滞。赵衍负手立于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案上堆叠如山的奏折被粗暴地扫开一片狼藉。他背对着殿门,明黄的龙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僵硬。窗棂透入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如同刀削斧劈。
“陛下,” 心腹大太监高德海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查……查清了。那方帕子……确、确实是定远侯府流出的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