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隔壁工位的人抬头看。“能不能小心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这点事都做不好,你是来实习还是来添乱的?”
小王的脸“唰”地白了,眼圈瞬间红透。他蹲下去捡碎片,手指被锋利的陶片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灰色地毯上,洇开一小团深色。“对、对不起林哥。”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耸动。
林舟别过脸,喉咙发紧。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还是个新人时,带他的老周总说:“别急,工作是做不完的。”那时办公室里有绿植,老周的工位上总摆着一小盆多肉,谁不小心碰倒了,他只会笑着说“没事,重新种上就好”。可现在,这里像台高速运转的榨汁机,每个人都在被榨干,连对犯错的容忍度都被榨成了负数。
他弯腰捡起一片较大的陶片,递给小王一张纸巾:“先处理伤口。”声音缓和了些,却掩不住疲惫。小王接过纸巾,指尖还在抖,低头擦血时,林舟看见他后颈的皮肤因为长期对着电脑,起了一片细密的红疹。
四点五十,方案终于改完。林舟深吸一口气,点击“发送”的瞬间,屏幕突然跳成一片刺目的蓝。“嗡”的一声,电脑风扇停了。他心脏猛地一缩,疯狂按电源键,重启后的桌面干干净净——他忘了保存。
办公室墙上的时钟“当”地敲了五下,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手机紧接着震动,张启明的微信弹出来,只有三个字:“方案呢?”
林舟盯着黑屏的电脑,突然觉得肺里的空气被抽干了。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没拉拉链就冲出办公室,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了又灭,像一串嘲讽的眼睛。
跑到消防通道,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燃起来。火苗在他抖得厉害的指间跳跃,烟丝烧出长长的灰烬,落在磨破边的牛仔裤上。他猛吸一口,呛得咳嗽起来,眼泪差点掉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疯了似的响,屏幕上跳动着“医院”两个字。他指尖一颤,烟掉在地上。接起电话,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水泡过的纸,脆弱得一碰就碎:“林舟……宝宝烧到39度了,医生说……说要住院……”
风从消防通道的窗户灌进来,带着楼下马路的喧嚣。林舟站在楼梯转角,看着手里黑屏的手机,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楼上传来同事下班的脚步声,楼下隐约有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而他夹在中间,像个被进度条抛弃的错误代码,悬在半空,无处着落。
第三章:裂缝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像无形的网,缠住林舟的呼吸。他攥着外套冲进病房时,儿子的小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细小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
苏晴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她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声音里裹着压抑了太久的颤抖:“你看看墙上的钟!”林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晚上七点四十。手机在裤袋里沉得像块石头,他摸出来才发现,屏幕上赫然躺着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苏晴的,而手机不知何时被调成了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