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以微笑,内心却在计算。很好,人证越多,戏剧效果越足。我需要一个舞台,也需要足够多的观众。
到了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妇产科的走廊里永远挤满了人,幸福和焦虑交织在空气里。
婆婆像个开路的坦克,用她壮硕的身体挤开人群,嘴里还不停念叨:“让让,让让!孕妇,急诊!”
我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滑稽。她对这个“金孙”的执念,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轮到我做B超。我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婆婆果然不顾护士的阻拦,硬是挤了进来。张浩象征性地拉了一下,没拉住,也就随她去了。
“医生,医生你看看,我孙子是不是又长大了?”婆婆凑到屏幕前,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再仔细看看,那个……那个东西,是不是很明显?”
做B超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经验丰富,也见多了这种场面。她头也不抬,公式化地回答:“胎儿发育符合孕周,一切正常。家属请到外面等候。”
“哎呀医生,你别这么死板嘛。”婆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动作迅速地想往医生白大褂的口袋里塞,“就是想求个心安。你就悄悄告诉我,我们家好准备东西。你看,是该买蓝色的,还是粉色的?”
医生眉头一皱,猛地把手抽出来,连带着把红包也甩在了地上。红色的钞票散落出来,像一摊刺眼的血。
“这位家属,请你放尊重一点!”医生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我们有规定,禁止收受红包。第二,我再重申一遍,非医学需要的胎气胎儿性别鉴定是违法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边。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她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浩的脸也挂不住了,他赶紧上前,一边捡钱一边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医生,对不起,我妈她就是太心急了,没别的意思,您别生气。”
我躺在检查床上,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这一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就是我婆婆,一个坚信金钱和“关系”能摆平一切的女人,她的世界里没有规则,只有利益。
我缓缓地坐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用一种体谅的、担忧的语气说:“妈,您别这样,医生也是按规矩办事。咱们回家吧,孩子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是男是女,都是咱们家的宝,对吧?”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立刻,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同情和赞许。
“看看人家这儿媳妇,多明事理。”
“就是,摊上这么个婆婆,也是倒了霉了。”
“现在哪还有这么重男轻女的,真是老封建。”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婆婆的耳朵里。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她知道,在这场公众的审判里,她输了,而我,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分。
她一把夺过张浩手里的钱,塞回包里,一言不发地冲出了人群。
张浩追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