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冰凉，带着老人身上和风雪的气息。竹质的表面异常粗糙，甚至有些硌手。他依言，撩开自己破棉袄的袖子，将这只灰扑扑、发着霉斑的竹镯，套在了自己同样瘦骨伶仃的手腕上。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贴上皮肤，但奇怪的是，这冰凉并不刺骨，反而像是一块温润的石头，只是暂时被风雪冻透了。
就在竹镯套上手腕的一刹那，林生恍惚觉得，那一直如同刀子般切割着他的刺骨寒风，似乎……减弱了一丝丝？仿佛有极其微弱的暖意，从那只冰凉的竹镯里，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沿着他的血脉，微弱地流动开，勉强护住了心口那最后一点温热。这感觉极其细微，细微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冻僵前的幻觉。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只丑陋的竹镯，又抬头看向老乞丐。
“老人家，谢谢您！您跟我……”林生的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顿住了。
槐树下，空空如也。
只有一堆积雪，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覆盖在老人刚才蜷缩的地方。破碗和那块杂粮饼，也消失不见了。仿佛那个老乞丐，连同他给的一切，都只是风雪中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林生呆立在原地，彻骨的寒意再次席卷全身，比刚才更甚。他猛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那只粗糙冰凉的竹镯。它是真实的，硌着他的骨头。刚才那个老人……真的存在过吗？那微弱的一丝暖意，是镯子带来的，还是濒死的幻觉？
风雪依旧肆虐，天地一片苍茫。林生茫然四顾，巨大的恐惧和孤寂攫住了他。他不敢再停留，裹紧了破棉袄，将那只套着竹镯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艰难地挪动脚步，盲目地朝着前方未知的风雪深处走去。那只冰凉的竹镯贴着手腕，粗糙的触感异常清晰，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谜题。
3 镯化青烟
不知在风雪里挣扎了多久，林生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倒下，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时，前方风雪迷蒙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村口那座废弃多年的土地庙，半边屋顶塌了，墙壁也倾颓了大半，像个被遗忘在风雪中的垂死老人。
这破庙，此刻就是天堂。
林生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破庙残存的角落。这里虽也灌风，但好歹有几堵残墙和几根歪斜的柱子勉强遮挡了最狂暴的风雪。他蜷缩在角落里一堆早已腐朽的干草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怀里那块饼给了老乞丐，他现在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疲惫。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那只戴着竹镯的手腕紧紧贴在胸口。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竹镯贴着他单薄衣料下的皮肤，那股先前若有似无的温润感，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它不再那么刺骨的冰凉，反而像一块被体温慢慢焐热的石头，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暖意。这股暖意并不炽热，却如同黑暗中一点不灭的星火，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进他冻僵的四肢百骸，护住了他心口最后一丝微弱的跳动。
这绝不是幻觉！林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低头，在破庙昏暗的光线下，惊讶地发现手腕上那灰扑扑的竹镯，表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镯子粗糙的表面，那冰凉的感觉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