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和寒冷依旧如影随形,但胸口那一点奇异的暖意,却像定海神针一样,支撑着他没有彻底崩溃。他紧紧抱着那只戴着竹镯的手臂,蜷缩在干草堆里,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这微弱的暖意中沉沉浮浮,最终陷入了昏睡。
他是被一阵粗暴的踢打惊醒的。
“喂!死猪!醒醒!”
林生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雪光从破庙的缺口处射进来,晃得他眼前发花。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咳了两声,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正是他那虎背熊腰的继兄,林虎。
林虎穿着厚实的新棉袍,裹着皮帽子,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嘴里喷着白气,一脸的不耐烦和鄙夷。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村里的闲汉,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热闹。
“还以为你昨晚冻死在外头喂了狼呢!”林虎抬脚又踢了一下林生身边的干草,扬起一片灰尘,“命还挺硬!爹说了,家里那头大青驴昨晚没喂好,今早料槽都空了!肯定是你这丧门星昨天临走前没喂够!害得老子大冷天出来找你回去干活!赶紧起来!”
林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比昨晚的风雪更冷。他挣扎着坐起身,身体因为寒冷和饥饿而虚弱无力。“我……我昨天就被赶出来了……”他声音沙哑地辩解。
“少废话!”林虎不耐烦地打断,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林生身上扫来扫去,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贪婪,“让你起来就起来!磨蹭什么!”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林生破棉袄袖口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那里,正套着那只灰扑扑的竹镯。
林虎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他一步跨过来,不由分说,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林生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林生的骨头捏碎。
“这什么玩意儿?”林虎粗声粗气地问,另一只手直接就去撸林生手腕上的竹镯,“哪儿来的破镯子?看着就晦气!”
林生脸色大变,昨晚老乞丐那郑重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贴身戴好……莫离身……”他下意识地拼命往回抽手,护住那镯子:“不……不行!这是我的!别人给的!”
“你的?”林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更大,捏得林生手腕剧痛,“你个穷鬼能有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是偷了谁家的破烂!拿来吧你!”他仗着力气大,猛地一拽。
“嘶啦——”
林生本就破烂的棉袄袖子,被林虎粗暴的动作撕裂了一大片。那只灰扑扑的竹镯,也瞬间从林生手腕上被硬生生撸了下来,落入了林虎那肥厚的手掌中。
“还给我!”林生急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抢回来。那竹镯是他唯一的念想,是昨晚那场奇遇唯一的证明!
“滚开!”林虎随手一搡,林生那虚弱的身子就像片枯叶一样被狠狠推倒在地,额头撞在冰冷的泥地上,眼前金星直冒。
林虎得意洋洋地把玩着刚到手的竹镯,对着破庙顶漏下的天光看了看,撇撇嘴:“什么破东西,又旧又脏,还一股子霉味儿!看着跟烂木头似的,丢路上都没人捡!”他身后的两个闲汉也凑过来看,哄笑起来:“虎哥,这玩意儿给狗,狗都嫌硌牙吧?”
林虎掂量了一下,也觉得这镯子轻飘飘的毫无分量,材质粗糙得扎手,实在不像值钱货。他脸上的得意变成了嫌弃,但看到林生那焦急绝望的眼神,又觉得扔掉太便宜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