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汗水顺着思雨的鬓角滑落。终于，萧磊的指尖够到了窗户外侧天台边缘粗糙的水泥台面。
“抓到了！”他低呼一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快下来！”思雨催促，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她扶着萧磊小心地落回轮椅，两人都微微喘着气。萧磊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刚刚的用力而泛起一层病态的潮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揉进了碎钻。
“成了！”他咧开嘴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像个刚完成恶作剧的孩子。
思雨看着他纯粹的笑容，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窗外那一片小小的、自由的天空，刚才的紧张和担忧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微醺感的暖意。她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下次不许这么冒险。”
“嗯！”萧磊用力点头，目光却依旧贪婪地锁着那扇小窗，仿佛已经透过它看到了整个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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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本上的字迹，一天天增多。歪歪扭扭的，却充满力量。
“想喝一次冰可乐（偷偷的）。”
“想看一部恐怖片（听说很刺激）。”
“想画一张画（画什么还没想好）。”
“想吃一次学校后门那家‘老王’烧烤（加变态辣）！”
“想看一次日出（在山顶）。”
每一个“想”字后面，都像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思雨。她看着那些愿望，看着少年眼中日益明亮的光，感觉自己正被一种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着向前。她不再是那个冷静抽离的临终关怀护士，她成了他的同谋，他的伙伴，他短暂青春里唯一的、奋不顾身的见证者。
冰可乐是在深夜偷偷溜进医院小超市买的，两人躲在安全通道的阴影里，就着一小罐冒着冷气的可乐，笑得像两个分赃成功的贼。可乐的甜腻气泡在舌尖炸开，萧磊被冰得龇牙咧嘴，却满足地喟叹：“爽！”
恐怖片是在平板电脑上看的，音量调到最低，两人挤在病床上，共享一副耳机。屏幕幽暗的光映亮两张脸。当屏幕上突然跳出血淋淋的鬼脸时，萧磊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思雨的手臂。思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一种奇异的保护欲和心酸同时涌上心头。她没挣开，反而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低声道：“假的。”少年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却没有松开手，只是把耳机往她那边又推了推，仿佛这样能分担一点恐惧。
“老王烧烤”的变态辣最终没能实现。思雨只敢从外面打包了一份微微辣的烤串回来。萧磊吃得满头大汗，嘴唇红肿，却开心得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下次…下次要真的变态辣！”思雨看着他被辣得泛红的眼角和亮晶晶的眼睛，笑着递过温开水，心中却一片酸涩——哪里还有那么多“下次”。
那幅画最终完成了。画的是一个螺旋状的、色彩绚烂的星系，中心是一颗异常明亮的恒星。颜料是思雨偷偷带进来的儿童水彩笔。萧磊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带着专注的虔诚。画完最后一笔，他疲惫地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他把画递给思雨：“送给你。”思雨看着那稚拙却充满生命力的笔触，看着那螺旋的中心，轻声问：“这是什么星系？”萧磊的目光飘向窗外，声音很轻：“不知道…就是觉得，它像我身体里那些…乱窜的、又痛又热的东西。但中间的光，很亮。”思雨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拂过画纸上那颗明亮的中心，仿佛触碰到他体内灼热的病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