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李明真的渐渐好了起来。
先是能自己从竹椅上站起来，扶着墙走几步；
过了半个月，居然能跟着田欣去村口的小卖部买糖，虽然走得慢，可再也不用捂着胸口喘气了。
李大娘每天早晚都去给马兰花浇水，浇的水里总掺着点米，她说这是给“干妈”上供。
田欣看着那株马兰花，总觉得它的叶子比刚栽来时更绿了，绿得发黑，花瓣也艳得有些吓人，像是吸了血的绸缎。
有一次田欣趁李大娘不在，偷偷凑过去看。
马兰花的根须从泥土里钻出来一点，白生生的，像细小的蛆虫。她刚想伸手碰，就听见身后传来李明的声音：“别碰它。”
他站在堂屋门口，脸色又有些发白：“我妈说，干妈脾气不好，碰了会生气的。”
田欣缩回手，心里有点发毛。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那株马兰花长在她的床头，根须顺着床腿爬上来，缠住她的脚踝，越收越紧，像要把她的骨头勒断。
她想喊，却看见花瓣张开，里面没有花蕊，只有一张老太太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正对着她笑。
那天下午学校提前放学，田欣和几个同村的孩子在李家后院捉迷藏。
田欣被一个男孩追着跑，慌不择路地往后院深处躲，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摔在地里。
手心传来刺痛，她撑起身子时，看见那株不知什么时候被移栽到后院篱笆边的马兰花被自己踩到了。
紫蓝色的花瓣沾着泥水，蔫蔫地垂着，断茎处渗出黏糊糊的汁液，不是绿色，而是带着点暗红，像掺了血的眼泪。
“你怎么敢踩干妈！”李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我妈说，踩了干妈，她会生气的！”
田欣吓得说不出话，爬起来就往家跑。
她好像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跟在她的脚后跟。
可回头看时，只有被风吹得乱晃的豆角藤，叶片在雨里翻卷，露出苍白的背面，像无数只手在招摇。
那天晚上，怪事开始了。
田欣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总觉得窗户像在动。
不是风吹的那种晃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用手指轻轻捅，一下，又一下，带着黏腻的水汽。
她不敢睁眼，蒙着被子数羊，数到第三十七只时，听见有人在窗外说话。
那声音很轻，像指甲刮过玻璃，又像谁在嚼碎骨头，沙沙的，带着点潮湿的腥气。
田欣把被子蒙得更紧，可那声音还是钻了进来，顺着门缝，贴着墙根，一点点爬到她的耳朵边。
“踩坏了……要赔啊……”
声音很老，像个老太太，又有点像小孩，分不清男女，黏糊糊的，像含着口水在说话。
田欣吓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她猛地掀开被子，抄起枕边的搪瓷杯就往窗户砸去。
“哐当”一声，杯子在窗台上摔得粉碎。
窗外只有果树的影子在月光里摇晃，枝桠扭曲，像无数只手在抓挠玻璃。
可那声音还在，顺着碎瓷片的缝隙钻进来，缠在她的耳朵上，像条冰冷的蛇。
她缩在墙角，抱着膝盖，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全是紫蓝色的花，一朵接一朵地开，花瓣张开又合上，里面全是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