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强烈的憎恶和恶心感再次翻腾上来。我猛地抽出那块手帕,丝滑冰凉的触感却像毒蛇般缠绕上指尖。我想将它狠狠撕碎,想把它丢进永不熄灭的火焰里焚烧殆尽!可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所有的力气都在看清照片的那一刻被彻底抽空了。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浓墨般的夜幕!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将照片上女人的笑容映得如同鬼魅。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直接在头顶轰然爆开!窗玻璃发出嗡嗡的悲鸣。

“轰隆——!!!”

巨大的雷声如同重锤砸在耳膜上,震得我神魂俱裂!握在手中的怀表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仿佛攥着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我猛地抬头,视线越过书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死死投向楼下那片被暴雨骤然笼罩的黑暗。

雨点如同子弹般疯狂地砸落在玻璃上,发出密集而急促的噼啪声,瞬间织就了一张泪痕遍布的水网。整个世界在扭曲的水幕中模糊变形。

可就在这混沌的、狂暴的雨幕之下,那辆黑色的轿车,依旧固执地蛰伏在公寓楼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像一个沉默的、耐心的猎人,守候着它的猎物。

车内的顶灯,亮着。

昏黄的光线穿透密集的雨帘,勾勒出驾驶座上那个熟悉到刻骨的身影轮廓。沈砚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他微微弓着背,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正拿着笔,在放在膝头的什么东西上,专注地写着!

他在写什么?在这样一个暴雨如注的、婚礼前夜?在被我撞见那方带着“L”字母手帕的、心绪难宁的时刻?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恶毒的念头,如同潜伏在深渊里的毒蛇,倏然昂起头颅,吐出血红的信子。

怀表冰冷的金属外壳仿佛要烙进我的掌心。我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驱使着,踉跄着冲出书房,冲过死寂的客厅,冲到公寓另一侧、视野能清晰看到楼下车内景象的巨大落地窗边。

距离更近了。隔着被雨水冲刷得扭曲模糊的窗玻璃,那个轮廓更加清晰。昏黄的车内灯光像一个狭小的舞台,将他框在其中。他低着头,眉头微蹙,嘴唇似乎在无声地翕动。笔尖在纸张上快速移动着,带着一种……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急切。

他在写信。

暴雨如注,敲打着车顶和车窗,发出沉闷急促的鼓点。他隔绝在钢铁堡垒里,指尖流淌的,是给谁的话语?那个“Lan”?那个照片里凝固了时光的女人?那个鸠占鹊巢,却早已化为尘土的……幽灵?!

脚下的地板仿佛变成了流沙,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升至头顶。心脏不再跳动,它只是在胸腔里僵硬地、沉重地坍塌下去,碎成无数带着锋利棱角的冰渣,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出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抖得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手指痉挛般地想去摸手机,想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想歇斯底里地质问他,想将这荒唐而残忍的一切都撕裂开来!可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却连解锁的力气都已丧失。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口鼻。

就在这时,楼下那昏黄的小世界里,沈砚的动作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