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控制。指尖在冰冷的丝绒盒盖上停顿了许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痛楚。终于,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颤抖着打开了盒盖。
没有璀璨珠宝,没有甜蜜誓约。
一枚小巧的、纯银色的怀表静静地躺在那里。表盖紧闭,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中间簇拥着一朵盛开的鸢尾花——与我锁骨下的胎记如出一辙,也与沈砚衬衫纽扣上的那个图案,别无二致!
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停止了跳动。血液凝固成冰,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枚冰冷的怀表。
我伸出手,指尖冰冷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表盖。轻轻一按,“嗒”一声轻响,表盖弹开。
时间,在表盖开启的瞬间,被彻底凝固了。
怀表内部,不是滴答作响的精密齿轮。
一张褪色泛黄的黑白照片,牢牢镶嵌在表盖内侧。
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碎花连衣裙,站在一片明晃晃的阳光下,笑得明媚张扬,眉眼弯弯,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阳光。那笑容有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直刺眼底。她的五官轮廓……她的五官轮廓……
我踉跄着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边缘,发出沉闷的响声。剧烈的疼痛从撞击点炸开,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镜子里那个穿着婚纱的我……那个在沈砚温柔描绘下精心修饰眉形的我……那个他眼中倒映出的、被夕阳金辉笼罩的我……
所有精心构筑的、甜蜜的幻象,在这一刻被这张褪色的照片碾得粉碎。
照片上那张脸,那弯弯的眉眼,那挺翘的鼻尖,那上扬的唇角……除了那肆意张扬、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生命力之外,几乎……几乎就是另一个我!
我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反胃感汹涌而上,几乎要冲破喉咙。胃袋痉挛着,抽搐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褪去,留下一片刺骨的冰冷和麻木。视线瞬间模糊,水汽不受控制地弥漫上来,将照片上那张明媚的笑脸扭曲成一片狰狞的光斑。
沈砚……沈砚!
原来每个清晨,他指尖温柔的描摹,他眼神深处那看似专注实则遥远的凝望,他衬衫纽扣上隐秘的纹饰,他从不离身的怀表里深藏的影像……所有的温柔体贴,所有的深情款款,都只是一场精心排练了三年的盛大演出!
而我,苏晚,只是一个拙劣的、可悲的替代品!一个承载着他对那张照片无尽思念和愧疚的容器!一件被精心打磨、修饰,以期无限接近原作的仿品!
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心脏深处密密麻麻地刺出,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作为支撑,指尖却在空气中徒劳地划过。视线下垂,落在抽屉最底层那块深蓝色的丝绸手帕上。它叠得那样方正,仿佛一件不容亵渎的圣物。
白天在他衬衫口袋里看到的那个潦草却刺眼的“L”字母刺绣,此刻在我脑中尖锐地浮现。
L……
沈砚曾有一次醉酒,搂着我的腰,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颈侧,含糊地低唤:“Lan……别走……”我当时只当他醉语呓喃,如今想来,那滚烫的吻痕印在锁骨胎记上时,他真正想吻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