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阵眩晕再次袭来,我扶住冰冷的窗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楚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再这样下去。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像一场笼罩在迷雾中的盛大戏剧,而我,绝不能做一个稀里糊涂登台的提线木偶。

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我们三年温馨点滴的公寓。最终,落在了书房那扇紧闭的深色胡桃木门上。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像是濒临负荷的鼓点。我一步步走向那扇门,赤脚踏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悬崖边缘。书房是沈砚绝对的私人领地,里面存放着他重要的文件和一些个人珍藏。他偶尔会在里面工作到深夜,但从不允许我过多打扰。他曾温和但坚定地说:“晚晚,每个人都有需要独处的角落,那里存放着一些……过往的碎片。请尊重它。”

过往的碎片……这四个字此刻像毒蛇的信子,发出冰冷的嘶嘶声。平时出于尊重,我从未逾矩,哪怕门只是虚掩着。但此刻,一种尖锐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在疯狂叫嚣——答案就在里面。而我,必须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把手,用力一拧。

“咔哒。”

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沈砚身上特有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味道,更深沉地沉淀在书籍纸张和陈年木质家具的气息里,构成了一种令人心安的、独属于他的氛围。巨大的黑胡桃木书桌占据中央,上面纤尘不染,一盏复古的绿色台灯静静矗立在角落。书柜里塞满了厚重的精装书和一些艺术品摆件,整齐肃穆。

我的心跳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在熟悉的安心中催生了更深的恐惧。目光急迫地扫过桌面、抽屉、书柜……最终,被书桌左侧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带有黄铜小钥匙孔的隐蔽小抽屉牢牢攫住。

那个抽屉……我从未见沈砚打开过。它像一块沉默的墓碑,嵌在这张承载他日常的书桌上。

钥匙……钥匙会在哪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冰冷的玻璃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的目光掠过笔筒、墨水瓶架、打开的文件夹……猛地定格在桌角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皮质眼镜盒上。

沈砚并不近视。那个眼镜盒,更像是一件纯粹的摆设,带着岁月的痕迹。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轻轻掀开盒盖。

一枚小小的、黄铜色的、样式极其古朴的钥匙,正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衬底上。它散发着一股冰冷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息,像沉睡在坟墓里的秘密看守。

指尖冰凉,颤抖着捻起那枚钥匙。铜质的冰冷瞬间刺入皮肤,顺着血液蔓延开一股寒意。钥匙细小的锯齿摩擦着指腹,带来一种粗粝的、令人心悸的触感。我屏住呼吸,弯下腰,将钥匙对准了那个隐秘抽屉的锁孔。金属相碰发出轻微却尖锐的“咔”声,像是在寂静的坟墓里撬动棺木。

锁芯转动,发出沉闷滞涩的声响。抽屉缓缓滑出。

一股混合着旧纸张、干燥木屑和尘埃的、陈腐而压抑的气味弥漫开来。抽屉里东西不多,摆放得异常整齐。最上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深蓝色丝绒方盒。盒子边缘的绒面已有些磨损褪色,显露出岁月的痕迹。盒子下方压着几封没有署名的信封,纸张泛黄卷曲,边缘带着毛刺。最底层,躺着一块深蓝色丝绸手帕,叠得方方正正——与我白天在他口袋里窥见的那一角,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