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沈先生,您要的温水。”
沈砚直起身,终于松开了我的手。他走过去接过水杯,试了试温度,才转回来递到我唇边。“喝一点。”他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眼神却仍旧在我脸上逡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畅。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沈砚胸前。他刚才抱我时动作急切,此刻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在休息室幽暗的光线下,隐隐反射出一点温润的光泽。
那是一枚样式古朴的、深金色的金属纽扣。非常小的一个细节,若非靠得极近,很难发现。在纽扣光滑的平面上,极其精细地刻着一朵小小的鸢尾花。线条流畅优美,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清晰可见。那纹路,和我右侧锁骨下方那片淡粉色的、形如鸢尾的胎记……一模一样。
我第一次注意到它,是在我们确定关系后的某次拥抱后。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胸前的硬物,低头才看清。当时那种奇妙的、宿命般的巧合感曾让我欣喜若狂。我指着自己锁骨下的胎记,又点点他的纽扣,笑着说:“看呀,沈砚,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嘴角噙着笑,眼神却似乎飘忽了一下,然后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模糊:“嗯,很巧。”
“晚晚?”沈砚的声音将我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好些了么?”
“好多了。”我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放下水杯,试图驱散心头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沈砚将我送回公寓时,窗外已经是泼墨般的浓黑。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曳出变幻莫测的光斑。
他没有立刻离开。高大的身影立在玄关暖黄的壁灯下,低头注视着我,眼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难辨。客厅柔和的灯光描摹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却也加深了他眉眼间的沉郁。他抬手,指腹带着熟悉的温热,极其自然地抚上我的额角。
“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他的声音很低,像夜色缓缓流淌,“明天做我的新娘。”那只手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最终落在我的肩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分量。
公寓门在他身后轻轻阖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那轻微的落锁声如同一根针,刺破了屋内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我一个人站在玄关中央,刚才强撑的镇定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沈砚指尖残留的温度仿佛还在皮肤上灼烧,可那种熟悉的、被他气息包裹的安心感却荡然无存。一种冰冷的、黏腻的不安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刚才婚纱店的晕厥绝非意外。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感,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的剧痛……都太过清晰,太过真实。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黑暗中无声地狞笑。
我缓缓踱步到落地窗前。玻璃冰凉,映出我自己模糊的身影,苍白,单薄,像一缕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青烟。视线投向窗外楼下。沈砚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并未启动,静静地蛰伏在路灯的光晕边缘。
他还在车里。
怒火毫无预兆地窜起,瞬间烧灼了仅存的理智。白天婚纱店里他俯身低语时,衬衫口袋里那方深蓝色丝帕露出一角,上面一个极其潦草、却仿佛带着某种刻骨思念的“L”字母刺绣,像一枚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眼底。那绝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未在他的私人用品上见过任何字母标识,更别提如此私密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