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了头。
视线穿透狂暴的雨幕,穿透两层冰冷的玻璃,毫无预兆地、笔直地撞了上来!精准地锁定了我所在的、同样被黑暗包裹的窗口!
那目光!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冰锥!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甚至……一丝被窥破秘密后的、森然的警告!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彻底冻结!心脏猛地一抽,随即是令人窒息的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如同溺水之人被拖入万丈深渊,冰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口鼻耳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原始的、逃离的本能在疯狂尖叫!
逃!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我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弹开!踉跄着转身,巨大的婚纱裙摆绊住了脚踝,我重重摔倒在地毯上!冰冷的恐惧压倒了身体的疼痛。手心被什么东西尖锐地刺了一下,是那枚冰冷的怀表!我甚至顾不上看它一眼,将它死死攥在掌心,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这场荒谬的证据。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
钥匙!钥匙在哪里?
手袋!玄关柜上的手袋!慌乱中,我的手肘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柜角,剧痛钻心,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我胡乱抓过手袋,掏出一把冰冷的车钥匙——那是沈砚送我的白色宝马MINI的车钥匙,他曾笑着说我开这车像个小精灵!小精灵?一个可怜的、可笑的影子精灵?!
冲出门!
冰冷的夜风和狂暴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单薄的睡裙瞬间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激得我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婚纱?主纱?统统顾不上了!我只想离开!离开这座承载着三年虚假甜蜜的坟墓!离开那个把我当作祭品献给亡灵的男人!
公寓楼下的停车场一片汪洋。车轮碾压过积水,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密集的雨点砸在车顶,如同无数鼓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开到最大档位,也只能徒劳地在倾盆而下的水幕中划开两道短暂而模糊的视野通道。车前灯的光柱刺破黑暗,又被厚重的雨帘分割、扭曲,照亮前方一片混沌的、疯狂摇晃的世界。
引擎在轰鸣,油门被我死死踩住。冰冷的金属踏板仿佛与我僵硬的脚底融为一体。白色的小车像一头发狂的困兽,冲出车库,咆哮着冲向被暴雨彻底统治的街道!
眼前是扭曲的光晕,是漫天坠落的冰冷银针,是不断被雨刮器短暂抹开又瞬间覆盖的、模糊一片的道路轮廓。整个世界只剩下令人心悸的轰鸣——引擎的嘶吼、暴雨的狂啸、轮胎碾过积水的咆哮,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绝望擂动、濒临破碎的巨响!
脑海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盘旋、尖叫:开!开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城市!离开那个男人!离开这场精心策划了三年、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婚礼!离开这个充斥着谎言、欺骗和冰冷替代的噩梦!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滑过冰冷的脸颊,随即被无情的雨水冲刷殆尽。视线彻底模糊,泪水混合着雨水,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晃动流淌的色块。
照片上那张明媚张扬的笑脸!
沈砚低头书写的、无比专注的侧影!